曉塵博客

身在海外,思念故鄉,自然想起故鄉的苦菜
正文

迷失的蝴蝶夢

(2012-05-21 15:58:00) 下一個
第十七章姬鳳蘭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盒“大中華”香煙,揭去封簽,打開煙盒,抽出一支煙,放在鼻尖上聞了片刻,習慣地塞到嘴角,然後劃著了一根火柴,將火苗對著紙煙,用勁吸了一口,隨即撅起薄嘴唇,吐出了一串灰白色的煙圈,眨巴著兩隻無光彩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凝望著煙圈一個接一個破裂,融成一片煙霧,在室內漂浮。邢嚴福坐在姬鳳蘭的對麵,兩個臂肘撐在桌麵上,雙手抱成拳頭,放在鼻尖前,飛快地眨巴著兩隻眯縫眼,沉思著什麽。過了老半天,他將手放下來,欠起屁股,伸出一隻手將姬鳳蘭麵前的煙盒和火柴摟過去,給自己點了一支,沉默不語地抽了起來。 這兩個男女誰也不看誰,誰也不說話,隻是抽各自的紙煙,想各自的心思,凝望各自連續吐出來的煙圈,好似兩堆燃燒著的幹牛糞冒出的煙霧,匯合在一起,在室內嫋繞,不斷地從灰色的紗窗飛出去。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仿佛下了決心要做一件重大的事情,姬鳳蘭將半截紙煙,戳在白色玻璃煙灰缸裏,用力擰了幾下,抬起頭望著若有所思抽煙的邢嚴福,嘴角掠過一絲嘲笑,露出一排微黃的牙齒,撇了撇嘴,說:“就你這點膽量,還能成大氣候?以前,我以為是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原來你是膽小鬼!”“我不是膽量小,我得從長遠考慮。”邢嚴福從嘴裏拔出紙煙,臉上露出了嚴肅的神色,抗議道,“上麵三令五申要求幹部,要廉潔奉公,抵製腐敗,所以我不能像你想象的那樣,隨意接受賄賂。”他說話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堅定不移,可是說完,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表明他對上麵的要求不滿。“嘿嘿嘿,”姬鳳蘭冷笑了兩聲,“你他媽的快別豬鼻子裏插大蔥——裝象了。誰不知道,你們這類人說的是一套,幹的是另一套,當麵是一套,背後又是一套。你怕丟烏紗帽,倒是你擔心的事兒。 我看呀,你越怕丟,越丟得快,除非你的根子硬,誰也扳不倒你。”邢嚴福不吱聲,將一隻臂肘支在桌麵上,用手反複搓著禿頭頂,好像要搓出解決難問題的好辦法,另一隻手夾著的紙煙快燒到指頭了,但他仿佛沒有絲毫覺察——他陷入了沉思,樣子看上去好像中了邪。“反正要想把這事掩蓋住,至少得五萬元。誰讓你這頭老牛想吃又嫩又鮮又甜的草。”姬鳳蘭的口氣聽上去不容置疑,又帶有幾分幸災樂禍。 邢嚴福的臉色掠過一縷窘迫的神態,飛快地眨巴眯縫眼,猛吸了兩口煙,好像以此來掩飾窘態,又像下了什麽決心。 “你說話呀?看咋辦?你還算個男人嗎,像個烏龜,遇到事就把頭縮回去了。你如果弄不到錢,高平把事情交代出來,那你就徹底完蛋了。你想想後果吧! 你的黨籍你的烏紗帽一樣也留不住。你會成為一堆臭狗屎!臭狗屎!”姬鳳蘭說著 ,仰起腦袋,“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起來。姬鳳蘭的帶有威脅性的話和狂笑像一聲晴空霹靂,驚得邢嚴福靈魂出竅,渾身劇烈地哆嗦了一下,忽地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踱步。邢嚴福想起了昨天上午被嶽父批評的尷尬局麵。他一進門,就看見圓形餐桌上放著一大捆麵值百元的票子,旁邊放著兩條大鯉魚,心裏咯噔一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抬起頭望去,隻見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的嶽父一臉嚴肅,炯炯的目光像兩道強烈的陽光,透過老花鏡向他直射來。 他的兩條腿一下子軟了,戰戰兢兢地說:“爸,有事兒嗎?” 師誠緊閉著嘴巴,兩眼放出憤怒的光芒,直視著邢嚴福。 邢嚴福被逼視得低下了頭。 屋裏的空氣驟然變得非常緊張,仿佛要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有話心平氣和地說,生氣有啥用?”周春芳微笑著對老伴說,然後將臉轉向垂手站著的邢嚴福,“坐下吧,站著幹啥?和你爸好談談,這倒底是咋回事兒?”周春芳的話緩和了緊張空氣。邢嚴福緊繃著的神經略微鬆緩下來,他坐到了師誠對麵靠牆放著的一個褐色木椅子上,伸出一隻手不停地搓自己的禿頭頂,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裏琢磨著如何回答嶽母的問題。“你說呀?這是咋會事兒”師誠坐直腰板,用手指著餐桌上的一大捆票子,聲色俱厲地問。邢嚴福的身體發福,個子不高,可是體重將近二百斤,被嶽父的問話嚇得一激靈,身子往後一撤,屁股底下的木椅子嘎巴一聲巨響——椅子的一隻腿折斷了,人應聲像大麵袋子似的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周春芳趕緊上前,彎下腰去扶他,一麵關切地問:“沒摔著吧?”“沒,沒事兒的。” 邢嚴福喘著粗氣說,一邊掙紮坐起來。周春芳嘮叨著:“這把椅子有四十多個年頭了。 還是我生小聰媽那年買的。像這樣的家具,現在的年輕人早就扔掉了。”邢嚴福的動作像一隻狗熊,慢慢爬起來,將自己笨重的身體移到一個單人沙發上,臉色煞白,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過了老半天才靜下來,不過這起到了掩蓋他窘態的作用。師誠用鄙視的目光注視著動作遲緩的邢嚴福,無奈地搖搖頭,仿佛說:“唉,真是酒囊飯袋!這樣的幹部還有啥作為?”周春芳給老伴和女婿每人倒了一杯茶水,,微笑著說:“你們爺兒倆好好談談。”她臉上呈現著教師特有的和藹而輕鬆的神態,很明顯她想用這種神態,來暖和緊張的空氣 ,她給老伴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說:“顧及些他的麵子。慢慢說,不要讓他太尷尬。”然而,師誠的臉色沒有絲毫的改變,仍然嚴肅地緊閉著倔強的嘴巴,兩眼燃燒著憤怒的光芒,透過眼鏡直射邢嚴福,等待著他的回答。邢嚴福一臉窘態,好像一個被抓住的小偷,低著腦袋,禿頭頂冒出一層汗珠子,像南瓜上的露珠似的,閃閃發亮,一隻手放在膝頭上,另一隻手不停地搓著鼻子。“說呀!這錢到底是咋回事兒?”師誠厲聲問道,從沙發上忽地站起來,背抄起起手,踱到餐桌前,用厭惡地目光瞅了瞅那捆票子,氣呼呼地又坐到了沙發上。“這事兒我一點也不知道。”邢嚴福企圖搪塞過去。“你不知道?”師誠“嗬嗬”地冷笑了兩聲,“這事兒權當你不知道,我們先擱在一邊不說。你說說,你家冰櫃裏的那些魚蝦從哪來的?” 邢嚴福心想,看樣子不說點實話,老頭子是不會放過我的,於是想了想,說:“都是別人送來的。我和秀珍說過,有送禮的人來,拒絕進門,可是她不聽我的話,卻……”“得啦!得啦!別找借口了。你是幹啥的?”“我有責任。”“啥責任?”“沒有把東西退回去。”“不對。照我看,你的這個開始腐化了。”師誠說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同誌,清醒吧!不然你終有一天要碰得頭破血流。你的權利是人民給的,你拿著它胡來,人民照樣可把權利收回。你不信,走著瞧。”邢嚴福像個犯人,將兩隻手放在膝頭上,頭低至胸脯。師誠接著意味深長地說:“每一隻螃蟹每一條魚都是毒品,毒害著你的思想。腐蝕著你的靈魂,你懂嗎?”“知道。” “知道為啥還收禮物?”“今後注意吧。”“從眼下著手,你咋處理這些票子?十萬元啊!這不是個小數。要是在解放初期,一個幹部受賄一萬元,別說十萬元,那非吃槍子兒不可。”“我不知誰送來的。”邢嚴福裝糊塗。“讓小聰和小敏告所你。”師誠說著朝書房大聲喊道:“小聰,你們倆出來!”曉聰和小敏聞聲從書房走出來,問:“老爺,有時嗎?”“你們告訴你爸爸,送這些東西的是誰?”“是個工程隊的人,叫趙發財。”“你認識這個人嗎?”師誠問邢嚴福。邢嚴福偏起頭,佯裝想了片刻,說:“我對她沒有印象。”“他說你知道他來。”小聰插話道。小聰的話像一記耳光,打得邢嚴福臉倏地一下紅到脖頸。他抬起頭向她投去惡狠狠目光,狡辯道:“見鬼,我根本不認識他。”“權當你不認識他,你看這錢咋辦?”師誠說話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我了解一下,看這個人在哪個建築隊,把錢給他退回去。”邢嚴福說著,抬起頭用貪婪的目光,向那堆錢瞥了一眼。“不!把它交到你的上級黨組織。”師誠說話的口氣斬釘截鐵,“我和你一起去。”他說著,站起來,走到立在門旁的不鏽鋼衣架前,拿下外套,開始穿。邢嚴福臉色由紅變黃又變成灰白,幾乎要昏過去了。 周春芳敏銳地發現了女婿臉上神色的變化,立即判斷出他的心裏活動,猜測這事他可能預先知道。如果按照老伴的辦法把錢上交,那個送禮的趙發財一定會把他供出來。他一定會受處分的。這年頭送禮成了風,他犯這類錯誤,是受了影響的結果。不如把錢悄悄地回去,接受教訓,今後別再要犯。於是,她把老伴拉到臥室,壓低聲音說:“我看這錢別上交了,直接退回去算了。”“為啥?”師誠不高興地說,眼裏露出了疑惑的聲色。“我猜測,嚴福預先知道。”“要是這樣,更應該把錢上交。對他有好處。”“從原則上講,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既然符合原則,那就應該按照原則去辦。可是啥呢?”師誠打斷老伴的話,固執地說。“我是這樣想的,”周春芳婉委地說,“如果上交,上麵一定要徹底追查原委,趙發財一定要供出嚴福。嚴福會受處分的。”“千裏大堤毀於蟻穴。受個處分,接受教訓,好好做人,總比將來犯罪,坐大牢好。”“從道理上講是這樣,但是我們要靈活處理這件事,今後我們常督促他。以前我們很少和他談心。他犯這樣的錯誤,我們老一輩也不是沒有責任。”師誠覺得老伴的話不無道理,沉吟了半天,說:“好吧,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不過讓那個姓趙的來我們家拿錢,我教訓他一頓。”“我看沒必要,他自己的事讓他自己去處理。我們就別參合了。”“但我們可以監督他,我和他一起去把錢交給那個姓趙的。”“這倒可以。”……“你咋不說話?啞巴啦?”姬鳳蘭生氣地說,“在地上踱步能解決問題嗎?”姬鳳蘭的話打斷了邢嚴福的回憶,他重新坐下,實事求是地說:“現在打死我也拿不出五萬元來。”“你有多少錢?”“隻有五千元。本來應該弄到一筆錢,可是吹了。”“咋吹了?”“一言難盡。”“這樣吧,我借給你錢,但你必需給我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行。”邢嚴福眯縫眼閃爍了一下光亮,“我給你立個字據。”“你看需要給那些人送禮?”“我們這就來合計一下。”於是,姬鳳蘭把椅子搬到邢嚴福身邊,兩顆腦袋聚在一起。過了足有一個多小時。他們倆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地神情。有錢能買鬼推磨。邢嚴福和姬鳳蘭經過一番周旋,高平以患有神經分裂症為理由,放了出來,免除刑事處分。於是,邢嚴福所犯的“英雄救美人的”愚蠢罪過就這樣被掩飾過去了。第十八章 初冬的天黑得比較快,剛過七點鍾,Very 酒吧門前的霓虹燈招牌像魔鬼眨眼似的,就開始閃爍。 酒吧還沒有開門,人們三三兩兩地聚集在門前的人行道上,看樣子都是來酒吧消費的,一邊大聲東拉西扯地談論著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不時發出放肆的大笑聲。 胡靜和巴圖的出現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人停止了說笑,像突然中了邪似的,張開嘴巴,瞪起眼睛,將色迷迷的目光投向胡靜,嘰嘰喳喳地議論。 “朱處長,那個女的就是蝴蝶。”說話的人約莫三十出頭,穿著黑色羽絨外套,高個頭,方盤臉,高鼻梁,濃眉下嵌著兩隻似笑非笑的大眼睛,略微向翹起的嘴角掛著諂媚的微笑,仿佛隨時討好他的上級。此人名叫尚學文,是朱處長辦公室的副主任。這位朱處長名叫朱純才,年近五十,穿著黑色尼子大衣,中等個頭偏高,腿短身長,很不協調,走起路來,兩條短腿飛快地交替著,看上去像個木偶,十分可笑。U型臉上肌肉鬆弛,上唇薄下唇厚,嘴角向下耷拉,好像他認為隻有這樣,才能在別人麵前顯示出自己的威嚴。凸起的眉骨下嵌著一雙三角眼,下眼皮綴著兩個三角形眼袋,黃眼珠子凸起,樣子儼如蛤蟆眼睛。他動作遲緩,麵色發青,形容憔悴,表明他酒色無度。 “哦!是嗎?你見過她?”朱純才的蛤蟆眼亮了一下,精神頓時振作起來。 “旁邊的那兩個年輕人在低聲議論,我聽見了。”尚學文大聲解釋道。 朱純才耳朵天生有些背,所以沒有聽見旁邊的人在議論。他身子一挺,猛然抬起頭,直著脖頸望去,像中了風似的,慢慢張開嘴巴,貪婪的目光從三角眼射出,在胡靜身上掃射,企圖穿透她的衣裳,看到他想象中最感興趣的東西。 今晚,胡靜的衣著非常素雅,乳白色的半大羽絨上衣,映襯著她那白裏透紅的鵝蛋臉盤,顯得整個形象高貴而莊重,站在人群裏,宛如鶴立雞群。 朱純才看得目瞪口呆,想入非非,腮幫上鬆弛的肌肉神經質地微微搐動著,伸出粉紅色的舌頭,不住地舔著肥厚的下嘴唇,讓人看了,自然聯想起吐著舌頭的公狗。此人不僅喜歡看姑娘小媳婦,而且喜歡泡妞。因為生活作風問題,他受過三次處分,正因為這樣,他當了近十年副處長,不然早就飛到了天上去了。他當上處長還不到兩個月。現在,他再不用擔心因為所謂生活作風問題受處分了,因為開放改革以來,酒吧、發廊、足療等蒼蠅和蛆蟲攪合在一起的地方到處可以找到。風塵女子隨處可見,隻要有錢,隨時可以泡妞。這種齷齪的東西,越來越多,盡管天天喊著掃黃,因為朱純才這類有權勢的人喜歡它存在。“名不虛傳。”朱純才喃喃自語道,“京城少見的美人兒,像一輪滿月,傾國傾城。”從說話使用的詞兒來看,他的詞語頗豐富,好像是學文學的。其實他的專業是政治。學這個專業的人在骨子裏,想走仕途道路,因為懂理論,理論和實踐一結合,就如虎添翼,飛黃騰達。像他這類人隻記著孟子的“政治者治人之道也。”的訓導,而根本不曉得這位智者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為大丈夫。”的至理名言。“聽說她的歌聲很美,音色有像周旋的,但比周旋唱得更甜。”尚學文讚揚道。“你聽過她唱《天涯歌女》嗎?”朱純才興致盎然,貪婪的目光仍在掃射胡靜,看上去精神恍惚,好像說夢話。“沒有,今兒初次看見她。”“隻有聽她唱這首歌曲,才能和周旋比較。”“你說的不錯。”“我最喜歡周旋的歌曲,我認為他是建國前最優秀的歌星。”“是,不錯。我也這樣認為。”“不過,周旋所處的那個時代,條件和現在不能比較,她也沒有上過音樂學院。” “是的。你說得很對。” “如果周旋生活在現在,她還要更優秀,是空前絕後的歌星。” “一點也不錯。你的預見完全正確。” 這兩個人像說相聲,一個吹,另一個捧。酒吧的門開了,人們魚貫而入。他們混在人群中進了酒吧。與此同時,在經理室,翠翠緊挨著姬鳳蘭坐在紅色長條沙發上,嬌滴滴地說:“姬姐,我得謝謝你!明天請你吃飯。”“謝個啥呀!客人們對你反映好著呢。你人長得美,嘴巴甜得像蜜,也會和他們周旋。你的那個地方……”姬鳳蘭說著,把嘴巴附在翠翠的耳朵上耳語,兩人先是低聲哧哧地笑,接著同時爆發出一陣怪笑聲,透出了幾分令人肉麻的呻吟。“那些色鬼,喜歡像你的那個地方,喜歡女人嬌滴,喜歡女人放蕩。他們有的是錢,你隻要弄得他們舒服,讓他們神魂顛倒,他們對你不會吝惜。”姬鳳蘭誘導著說。“我也有你說的切身體會。我內心特別討厭他們,臭烘烘的嘴巴,臭皮囊像死豬壓在身上 讓人出不上氣來。我仍然裝著興奮的樣子。我每一次都在演戲。”翠翠說著蹙了蹙眉頭,一種酸臭的液體從胃裏湧到嗓眼。她從紫紅色手提包裏拿出一卷衛生紙,撕下一大塊,折疊了兩下,將嘔吐物吐在上麵,然後扔在門旁的垃圾桶裏。“幹我們這一行的女人不能認真,就得學會演戲。誰演得好,誰就有觀眾,誰就能多掙錢。”“自然是這樣。”“昨晚那個朱處長對你滿意嗎?”“他真像一隻死豬,壓得我差點斷了氣。”“哈哈哈!”“哈哈哈!”兩個人笑得都流出了眼淚。“我們就談到這裏吧,該上班了,你今晚……”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姬鳳蘭的經理室門嘩啦一聲,從外被推開了,打斷了她們的話。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朱純才。姬鳳蘭立即起身,臉上蕩起了諂笑,趕緊迎上去,熱情而嬌滴滴地說:“啊呀,是您呀,處長。歡迎處長光臨!快坐,快請坐!”說著,她向翠翠使了個眼色。翠翠會意,向朱純才莞爾一笑,從他身邊匆匆走過,拉開門出去了。朱純才咧了咧向下耷拉的嘴角,蛤蟆眼放出了一束意味深長的光芒,射到了翠花那高高聳起的胸脯上,皮笑肉不笑地向她點了點頭,嘴裏含糊地哼哈了幾聲,接著坐在了沙發上。姬鳳蘭趕緊給他遞了一支“大中華”,劃著火柴,為他點燃,接著倒了一杯茶水,雙手端著,放在他麵前,一邊尋思著他親自來的目的,因為前幾次點陪酒的小姐都是尚學文來找她。這是朱純才第四次來光顧Very酒吧了,他是來奔蝴蝶的。聽說這個酒吧近來有個名叫蝴蝶的歌手,美如天仙,能讓男人神魂顛倒,走而挺險,他和別的尋歡作樂的人心態一樣,想親眼見識一下這個在大半個京城傳得神乎其神的美人。連續來了四次,他終於有幸看到了她,他的魂兒一下子被勾走了,完全剩下一副臭皮囊了。“我有事兒找你。”朱純才說話的神態和語氣非常恭敬,仿佛向他的上級請示匯報。“啥事?您快說。”說著,姬鳳蘭坐在了他身旁,“要哪個姑娘,你就說吧。我保證讓你滿意。”“聽說那個蝴蝶唱得不錯,我想聽聽她的歌。”“她有一周了沒來。”“來啦!今兒來啦!我看見她啦!”“您真有眼福耳福。她來了就好,讓他在大廳舞台上唱,您可以坐在前麵好好聽。”“我不想在大廳裏聽唱歌。”朱純才的蛤蟆眼裏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像饞貓吃完肉似地舔著紫紅色的嘴唇。姬鳳蘭立即明白了朱純才的意圖,知道了他想占有這隻蝴蝶,但她佯裝不明白,用疑惑的口氣問:“您想讓她去你的包間唱嗎?”“我不僅是要聽他的歌聲。”朱純才的蛤蟆眼放出了一縷肉食動物饑餓時特有的光芒,粉紅色的舌頭不住地舔著肥厚的下嘴唇。姬鳳蘭是個情場上的老將,她非常熟悉朱純才這類男人的眼神兒和種種暗示動作,心裏感到好笑,猛吸了兩口煙,才抑製住笑聲。“你是想讓她陪酒嗎?”姬鳳蘭被煙嗆得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我不僅讓她她陪酒。”“這,這個絕對辦到。”停了片刻,她接著實事求是地說:“她的態度很堅決,來我這兒隻唱歌,不陪酒。您快打消這個想法吧!我這裏別的姑娘,你挑哪個,我都能滿足你。就是蝴蝶不行。我沒有說服她的能力。”“我多給她些這個。”朱純才用右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慷慨大方地說。有些性感的美女能讓某些男人神魂顛倒,鋌而走險。蝴蝶屬於這類女人,她的姿色和魅力像塊碩大的磁鐵,把朱純才和邢嚴福這類男人吸引得魂不守舍。從朱純才臉上的神態和說話的語氣,姬鳳蘭發現他迷上了蝴蝶,為了得到她,不論多大的代價,他都樂意付出。她暗自高興,在心裏說:“看來這個饞貓決心要抓住蝴蝶,嚐嚐滋味。為了達到目的,他不惜金錢。”從自己的切身經驗,姬鳳蘭懂得,人們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即使蝴蝶願意,也不能讓朱純才輕易得到。何況她很難說服她去陪酒和做別的事呢? “朱處長,”姬鳳蘭擺了擺手,用堅決的語氣說:“您是個明白人,有些事不是錢多就能辦到的。前些日子不少客人找我,讓蝴蝶陪酒。有的出手很大方,我找她談,都被她拒絕了。她生氣地對我說:‘如果再和我談這種事,我不來唱啦。’因為她來我這兒唱歌,我這個小地方才熱鬧起來。她真的不來了,我就得關門了。我可再不敢向她提陪酒的事了,更不用說別的了。你就行行好吧,我真辦不到。” “他們最高給她出多少錢?”朱純才想了解情況,以便提出自己的出價。“這個嘛。”姬鳳蘭沉吟了片刻,眨巴著兩隻呆滯的大眼睛,仿佛在回憶,“有一個可人提出給十萬元。”´“我給十二萬元,咋樣?”他咧了咧向下耷拉的嘴角,不假思索地說,臉突然漲得通紅。“嘖嘖,”姬鳳蘭讚成道,“您真是個大方人。我試試吧。我醜話說在前頭,辦不成,你也別怪我。”“我相信你的辦事能力。”“這由不得我呀!看你和她的緣分吧。”“事在人為嘛。辦成,我虧待不了你。”“你咋報答我?”“這個嗎?到時候再說。”“不行。你成天忙工作,叫啥萬機來著?”“日理萬機。”“對對,日理萬機。我文化低,你別笑話我。你日理萬機,到時哪還能記住我幫你這樁小事兒。這會兒,你就說好。”“這樣吧,你辦成這事兒,我給你兩萬,咋樣?” “有人給我三萬,我都不幹。這個人也是個處長,你們也許認識。”像地攤兒上的顧客和小商販一樣,姬鳳蘭開始和朱純才討價還價。“他是誰?”朱純才警覺地問。 “他叫……”姬鳳蘭將湧到舌尖的話,又咽回了去,“對不起,我不能告訴您。”“不想告訴,就算了。 我給你四萬,咋樣?”“這還差不多。您先給我兩萬塊。辦成的話,您再給我兩萬。要是辦不成,我給你退一萬,留下一萬作為我的辛苦錢。這是個金錢社會,您總不能讓我白為您服務吧?”“行。我答應你。過會兒把錢給。”“你真是個痛快人。不過,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該提不該提。”“說吧,隻要不超過我的權限,我設法為你辦。”“沒有別的要求,隻是想求您那些掃黃的人馬對我這個小地方高抬貴手。到時給我個信兒就行。”朱純才點點頭,伸出右手拍了拍姬鳳蘭的胖臉蛋,站起身來就要走。他正要伸手去拉門,嘩啦一聲,門從外被推開了,差點碰著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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