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和伴伴 （三）
廖康
盼盼從來不到我們後院去，它不知道伴伴已經捷足登先得了寵，已經把後院當成她的家了。也許盼盼根本不在乎，它仍然不卑不亢，吃歸吃，但就是不跟我們接近。我們還是照樣一天兩頓喂它，看它能不受誘惑，堅持獨立自主多長時間。
與盼盼相反，伴伴太粘人了。我們隻要一去後院，走到哪裏，她跟到哪裏。我到前院澆水，她也跟出去，離我五米左右或趴著，或來回踱步。我去喂雞，她也跟著進雞棚，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晚上關雞入舍，她也看著，不同的是，兩個眼睛放著青光，蹬得溜圓。完事後，她就跟我出來。在我腿邊蹭來蹭去，還抬起頭，渴望地看著我。我們猜想可能她以前的主人是位老者，經常抱她，所以她才會這麽粘人。但老者可能去世了，她有過痛失主人的經曆，因此特別害怕再失主人，所以總是跟著我們。朋友警告我，野貓可能有虱子和狂犬病毒。我會帶她去獸醫站檢查、打疫苗的。但現在也不能不理她呀。隻要一撫摸她，她就滿意地呼嚕起來，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我隻要坐在後院的石凳上，她就會跳上來，到我腿上踩呀踩的。我注意到他的右耳不像左耳那樣，不是尖的，而是平的，齊嶄嶄的，看上去像是人用剪刀剪的。什麽人？會這麽狠心，在她跟人友好交往時，突然一剪刀把她耳朵尖剪掉了？這是多大的背叛啊！難怪她一開始不信任人，總是小心翼翼的。可現在竟變成小跟班了，可見她本性是多麽溫良恭順。我在網上查到，她這種貓叫Maine Coon（緬因貓），外號“溫柔的巨人”，可以長到12公斤。但我覺得她已經是成年貓，過了生長期，長不了那麽大。
看我照料雞，伴伴沒有任何反應。可是五隻雞中有三隻——大冠子、琥珀、小紅臉——看見我們撫摸伴伴，竟然會嫉妒。她們會衝我嘎嘎叫，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尤其是大冠子，叫得最凶。以前我去抱她，她總要躲一躲，而這次，她一動不動，讓我抱她，還發出滿意的咕咕聲。琥珀對伴伴的食物很感興趣，她總是小心謹慎地慢慢接近伴伴的食盆，腦袋一伸一伸的，漸漸接近貓食。伴伴開始毫不在意，自顧自地吃著。然後，好像突然注意到琥珀似的，慢悠悠地走開，好像說：“多乎哉？不多也。你吃吧。”比孔乙己大方多了。琥珀吃了幾粒，滿足了好奇心。大概並不那麽可口，也走開了。但小紅臉最厲害，不僅像大冠子那樣鬧，還炸起毛來主動攻擊伴伴。她在五隻雞中是最軟弱受氣的，可是對外卻最敢鬥。她啄過鬆鼠，追過烏鴉，這回居然敢向貓發動進攻。伴伴看來並不是怕她，而是懶得理她，也許知道主人寵這些雞，她這新來的得罪不起，便不慌不忙地躲開了。
伴伴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很少發聲，表情也沒有雞那麽豐富，但隻要我出來，她就凝視著我。雞為爭窩而大叫時，伴伴也無動於衷。她不怎麽活動，也許上年紀了？多數時間不是趴著，就是坐著。鬆鼠觀察了很久，終於再次跑進來偷雞食了。伴伴果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任憑鬆鼠一趟一趟地連吃帶拿，根本不予理睬。伴伴有時也會敏捷地竄上柵欄，不知出去幹什麽了。但不一會兒就回來，接著趴在那裏，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我上網查了一下，貓的年紀很難判定。主要是看它們的皮毛是否光順，是否愛流淚，眼睛那裏是否常積攢分泌物，牙齒是否健全，行動是否遲緩，是否總愛趴著。除了最後這一條外，伴伴還不顯老，也許有四、五歲了？
大旱了三年的加州，今年雨水豐沛，像是要給我們補回來。通常滴雨不落的八月，有天晚上竟然飄灑了濛濛細雨。我把車庫門打開召喚伴伴，她大搖大擺地進來，跳到一張折疊椅上落座。車庫裏有雞食，我不想讓其它動物進去，就把門關上了。伴伴靜靜的，沒有鬧著要出來。第二天早上我一開門，她就跑出來，到土地上出恭。我去買了貓砂，還買了貓罐頭作為特殊獎賞。伴伴肯定曾是家貓，她一聽到我開罐頭的聲音，就過來圍著我轉，仰著頭，渴望地看著我，顯然知道那是好吃的。
相比之下，我們冷落盼盼了。這隻貓看來是公的，我們最初的判斷完全錯了。他還是一天來兩次，但有時一兩天不露麵。我們照樣喂他，但沒有給他罐頭吃。這個小沒良心的野貓時不時還會張開血杯小口對我太太嘶。不過我們在網上看到有隻野貓得到喂養和善待長達七年之久，終於與人友善了。那我們就盼著吧。
2017年8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