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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yayabay.net/blog/space.php?uid=5213&do=blog&id=8463故鄉六月中旬入梅,江南地區一年一度最難過的時節正式開始。寫在詩裏,梅雨季節是一個美麗的意境:“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但真要親曆,就不那麽詩意了。梅雨天一般陰雨多,濕度大,而且時涼時熱,暴熱驟寒,讓人捉摸不透。從小就無端覺得,“水深火熱”這個成語肯定是專為描寫黃梅天發明的:下起暴雨來是“水深”,赤日炎炎時可不就是“火熱”?夏天最煎熬人的,除了無孔不入、“嗜血成性”的蚊子,就是汗流浹背的炎熱。梅雨季節則除了熱,還加上悶,象是一個糯米粉團,黏黏糊糊地甩不脫手。此時流汗,也格外煩人。
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陶淵明在《與子儼等疏》中說:“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 在夏季能如此愜意自適,隻因為比較之後產生了幸福感。試想一下,沒有電扇、冰箱和空調的年代,公子王孫固然可以有人打扇服侍,一般人終究沒法逃避當空的烈日。過去有“冬天是私的,夏天是公的”一說。無他,隻因避寒容易而避暑難也。 能在這種季節當風窗下,徒首跣足,散發開懷,的確夠過癮。
現在要體驗涼風帶來的快感, 我的經驗,最好是對炎熱采取以毒攻毒的策略。一是可以出門跑步或從事其他運動,回家沐浴之後,隻覺脫胎換骨,壁壘一新。也可以在夏日喝熱茶,大汗淋漓之餘,你能感受到的那種痛快絕對不是冷飲能造就的。也有人愛在夏日吃熱辣滾燙的火鍋,據說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用。
不過,不管用什麽良方秘笈對付夏季的炎熱,出汗一般都不會有什麽美感。現在社會開放了,大家覺得運動出汗是健康,勞動出汗是光榮。可是當年“上等人”覺得出汗乃是“下等”體力勞動者的專利,君子都是動口不動手的。不光儒家有這樣的偏見,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淑女也嚴禁使用“出汗”(sweat)這樣“出格”的粗魯言辭,而隻能隱晦地改稱自己“容光煥發”(glow)。
魯迅曾和梁實秋打筆仗,從翻譯的技巧一直爭論到“文學的階級性”。梁氏相信那些流傳千古的文學作品可以跨越國界和階級,魯迅卻認為連流汗都有階級性:“弱不禁風的小姐出的是香汗, 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不知道倘要做長留世上的文字,是描寫香汗好呢,還是描寫臭汗好?”可見,出汗的學問也大得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