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怎麽稱呼老公,似乎是日用不覺的小事情,但凡事架不住細琢磨,哥們兒電話裏說的一個小故事,讓我有了琢磨的熱情。
哥們兒畢業後,在一個窮酸單位的故紙堆裏埋了幾十年,前些年熬出頭了,痛下決心買了輛新車。某天老兄一大早正要開車準備去單位,發現車後內側蹭了塊漆。小區的車位是固定的,隨即找來物業,查了登記號,很容易找到了肇事者的家。開門的是車主的太太。說明了情況之後,太太雅雅的答複老兄說:“外子已經上班走了,如果確定是他的問題,我們一定會賠償你的。”老兄回答“那好。脫口而出還說,“請你外子回來後主動找我吧。”臨下樓了太太又補了一句,“看我今天晚上怎麽收拾他!”
下得樓來,老兄全無怨氣一路傻笑,念叨著自己怎麽能順口也說了"外子",好一個“外子”!說沿著”外子”和“怎麽收拾他”之間的雅俗關係,想到這個社會文明人還真不少了。想到這個社會不經意間有了點複古的意味或者是這個女的單位有不少外來得雅人吧?想到既有“外子”的優雅表達又有“怎麽收拾他”的世俗印記,該不是轉型社會文化變遷的一種符號吧?心想在急遽動蕩的社會融合中,夫妻稱呼的二次更迭是否預示著道德複興有點兒希望了呢?老兄說,她是一路念叨著“外子”這個單詞去上班的。
電話那頭,老兄嘎嘎嘎的狂笑著說完了這個關於“外子”的故事。
老兄說得對。中華幾千年夫妻相稱的變化雖多,但都不算奇怪。古代不斷沿革的良人,郎,郎君,官人,老爺,外人,外子,相公,現代開始漸漸在文化人中流行的先生,解放後最普及又最經不起推敲的“愛人”,有些許親昵味兒的“我們家內口子”以致發展到今天最普遍的”老公”,和偶爾調侃的“老板,領導”。還有在農村常見的極具歸屬感的“我男人”,以及在城鄉仍然廣泛保留的“孩子爸爸”,“孩兒他爹”等等,等等諸多的稱呼,誰說這不是中國社會很有些挖掘價值的的文化符號呢?
古人的稱呼皆為書麵記載,除了官人,相公,老爺之外,我懷疑那諸多的稱呼多是書麵語,多是對外的。即便現當代的這些稱呼,也應該多是對外的。很難想象柴米油鹽間,稱呼對方“先生”“外子”是個什麽味道?現如今,除了“老公老婆”,直呼其名應該是占大多數,即便直呼其名也有變化。起初認識的時候,多是叫全名的,李大年,張大剛五六的。關係近了,結了婚了,體貼的老婆就免去了丈夫的姓氏,多是大年,大剛,可以是黏絲絲地也可以是了無動感的叫著。
二傻在家裏,正常的時候是被稱為二傻的。二傻兩個字,平平淡淡,不多不少,正好。但凡被叫成了“二傻呀”,那就是要教育你或者要生出什麽幺蛾子的開始。也不能被聽到直呼其名叫“王二傻”,那都是一次次驚心動魄的經曆。一看到人來真的了,咱立馬也就慫了。甭說政變了,就是起義的念頭也早就進了爪哇國了。
總之,凡是偶爾叫你全名的老婆通常是人急了,燥了,不高興了,人不高興了任何關係都可能被打回原形。逼急了逼狠了,不管人多人少,老婆大人甚至是會把你最難聽的小名兒當眾叫出來的。有好幾個哥們的小名兒都是在老婆的大罵之中我們才知道的----------“吳三猴子,你就聊吧,你有本事今天晚上就別回來了”。”溜光錘,你喝吧,喝死算了,不要給我打電話讓我接你”。“吳三猴子”緣於吳兄小時太瘦同學給起的外號,今天的吳兄早已比豬還肥了;“溜光錘”這個外號據說是仁兄家鄉當地人形容某人很奸滑的意思。
男人皮厚,大老爺們有個謔稱被叫個外號也沒什麽了不得的,哄笑之後很快就忘了。但某些場合的某些老婆,對老公的尊稱真是讓人終生難忘。二傻有幸不幸的參加過一些宴請,眼見某些相當級別官員的老婆,當著眾人稱呼自己的老公時,一口一個某長某長的,腥氣撲麵,惡心之感不知何以描摹。難道回家之後也是這副酸樣--------”張部長,今天晚上我們做個愛愛吧?“
畢竟更多的高官,更大的高官夫妻間少有這樣的。文革後這三十多年,官員結構變化很大,人們還是更喜歡那些談笑風生,沒大沒小的官員。喜歡官員的老婆當著眾人的麵調侃挖苦自己的老公,揭發點老公不為人知的大大小小露怯丟醜的往事。這時候她老公的人性一下就複活了,就接地氣兒了,就不是那麽麵目可猙了。這時候眾人也就輕鬆了,也就覺得這頓飯吃的也還值了。遺憾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其實無論官員百姓,老婆老公都別端著的好,一般來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什麽樣的老婆就有什麽樣的老公,老婆不裝,老公自然不敢太裝。是否以老公為炫耀為裝點,是否在眾人麵前秀愛扮嫩,也許是判斷自信自卑,婚姻質量一個很好的觀察點。
不信,就試著看看你的周圍吧。
2013-12-05
無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