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這東西著實有趣,一句“完蛋了”,京人說是“玩完兒”,滬上說“完結”,蘇州人說“完蛋哉”,東北人說“完犢子”。一方水土一方人,痞氣酸氣文氣莽氣,實在因地而異。同樣說“完蛋了”,你道西北人咋形容?說是“日塌了”。太陽落山肯定不是“日塌了”,但“日塌了”是人塌了還是床塌了您盡可勾沉索引,考據一番。
西北人說話用詞土,泛黃,但是形象,生動,很結實。不僅百姓喜歡,官員雅士們也都喜歡。即使朝廷遣派西北的大員也喜歡。記得多年前一次聽某省省長講話,此公南方人,批評人不失平靜幽默,隻是入鄉隨俗,句句不離西北人發明的那個“慫”字:“人慫誌短,人一慫,啥都弄不成”;“說是尿起了,反倒粑下了,慫人嘛,就是稀稠拿不住。”可見當地方言的感染力。
前段回國與一幫老哥們酒敘,席間說到曾經用人的得失,一西北籍“雅士”評價某人說:有小毛病,但“沒那麽多髒心眼子”。“髒心眼子”?又是西北方言?聽來新鮮有味。依據我對某人的熟悉程度,我理解他所說的“沒那麽多髒心眼子”更多的是對該人道德品行的評價,畢竟其人能力差了些。但描述誠實本份敬業踏實的好詞多了,怎麽到西北人這兒竟然就這麽簡單明了地概括了,聽來竟然是那麽家常,那麽鄉土,那麽貼切的。
雖“將有五德,雞有五德,玉有五德”,然人難免俗。性格上的毛病,道德上的瑕疵,是人或多或少總是有的。所以就有“觀其大略其小”一說,就有“抓大放小看主流”一說。親君子,遠小人,說來容易做時難。難就難在如何客觀公允地看待他人。僅以偶然事件僅以個人經驗看世界,無一不是自愛自憐最終落得淒楚一片;僅僅因一時一事對他人貿然做出結論,其實反襯了自身的狹隘與幼稚。急慢軟硬尖酸刻薄不是問題,能力大小掙錢多少不是問題,高矮胖瘦眼大眼小愛吃愛喝愛玩愛睡覺都不是問題,甚至不在某人很另類很異類,不是敗類必然沒那麽多“髒心眼子”,或深或淺總可以相處。因此說隻有“髒心眼子”是個問題。是大問題。
西人強調“你首先被假定是個好人”的思想值得借鑒。畢竟人一旦生了“髒心眼子”早晚會露出來,遑論生出“那麽多髒心眼子”了。首先被“假定是個好人”當然要有前提,那就是正常而不怪異,即使間或言行有別常人那也有跡可詢,也有其一貫的規律。碰到這種情況,人們常說“他(她)就那麽個人,甭計較。”
生活中偶爾也會出現一兩個特殊人物,也許他(她)極少表露自已,但你分明覺得那絕不是一種正常的含蓄或者深沉,更多地它給人一種暗夜立於窗下你被窺伺的驚悚感,也許他(她)偶爾會發出一些響動,但你分明覺得那並不是提醒人們他(她)的存在,甚至連惡做劇都不是,更多地它讓人從那些偶爾的響動中,懷疑是否在這種詭譎的氛圍背後有某種傷害悄悄臨近。身處這樣的境地,你甚至不知如何反駁,象吃了塊肥皂吃了一堆蒼蠅。這時侯你分明覺得暗中的那個人,人心不淨。但,你有依據嗎?這時侯所謂“髒心眼子”的判斷夠用嗎?
這是否僅僅屬於我的獨特的個人體驗,我不知道。
2010-05-07
嗬嗬,因為我丈夫是河北人,他一家都是,所以這個我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