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騎摩托:男子漢的活動
(2009-06-28 13:2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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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騎摩托:男子漢的活動
廖康
在美國,開車不希奇。那是最基本、最便宜的交通方式;成年人很少有不會開的。可是騎摩托就不同了,這是一項威風凜凜的男子漢的活動。
開車雖然舒服,還能吃東西、喝飲料,但那畢竟是坐在一個封閉的盒子裏運行,即使開到每小時70英裏,也感覺不到多大速度。騎摩托則猶如騎馬,讓你覺得仿佛是你在駕駛著車子風馳電掣,而不是車子帶著你移動。隻見腳下的路如同飛速運轉的傳送帶,刷刷地往後走;路旁的樹木不斷倒下去;發動機的轟鳴和熱氣從跨下傳上來,又被撲麵而來的冷風吹淡,隨著急速的氣流從脖頸兩側溜掉……一旦加速到每小時65英裏,無論你的擋風鏡設計得多好,你也會感到空氣的阻力。但你是強者,像一柄尖刀,飛速割裂開一層層無形的墊子,衝入那透明的障礙裏。耳邊呼呼的風聲,似乎在為你叫好、加油。
騎摩托,不僅是其飛速運行使你產生叱吒風雲的感覺,路人的反應也會使你驕傲、自豪。小男孩會睜大眼睛望著你,渴望和羨慕之情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有的小夥子會公然叫好,有的則假裝不在乎,卻忍不住偷偷望你幾眼。大膽的姑娘會向你招手,甚至叫喊,打手勢,要你帶她一程。靦腆些的也會兩眼閃光,頻頻顧盼。而你微抬左手,仿佛敬禮般示意:“抱歉!沒有額外的頭盔,不能帶你。”右手一加油門,便從她身邊一閃而過。後視鏡中,看到她遺憾的樣子,得意之情便油然而生。入冬後,如果你不懼寒冷,繼續騎摩托,還會贏得男子漢由衷的讚賞。有一年12月,大雪紛飛,我騎摩托從摩根城去匹茲堡,途中加油時,碰到一卡車司機。這位壯漢對我豎起大拇指說:“哥們兒,你真棒!我也玩摩托,可從來沒在這麽冷的天上過高速公路。”這兩句話著實讓我心裏熱火了一陣,遠比小孩和姑娘的羨慕令人感到豪邁。
冷天上路,一套行頭是必不可少的。皮夾克、皮手套、高腰皮靴,一般人都知道要穿,但更關鍵的是要有護膝和毛襪。雖然你不大可能需要像賽車騎手那樣傾斜45度拐彎,但還是得帶上護膝。膝蓋那兒肉薄,靴子又擋不住,冷風很快就會鑽進骨縫,吹得你生疼。即便穿著皮褲子,時間長了也不行,非得帶上厚厚的護膝不可。腳不像手那樣經常活動,所以更怕冷。光有皮靴擋風還不夠,還要穿毛襪保溫。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帶全封閉式的頭盔,就是賽車騎手戴的那種。美國人,玩哈雷戴維森的主兒喜歡帶半封閉式有沿的那種頭盔;說話方便,感受空氣更多些,但不宜於高速行駛。不僅冷天需要全封閉式的頭盔,夏天開長路也需要。否則,風會吹麻你的麵頰,風聲會使你耳鳴。萬一摔倒,下顎也缺少保護。頭盔上的有機玻璃罩要透明無色的。茶色的雖然能夠過濾強烈的陽光,但天一黑就麻煩了。掀起來吹風,放下來看不清;所以應要透明罩,配以墨鏡。像我這樣的近視眼,則應配戴變光眼鏡;既不影響視力,又能過濾強光。
在美國,騎摩托的往往是五大三粗的漢子;留長發、蓄胡子,顯得很蠻橫。電影和電視上也往往這樣塑造騎摩托的人,好像他們多數是匪徒,個別是英雄。實際上當然不是這樣,他們通常都挺禮貌的,嗓門粗,舉止並不粗。但很多人對他們都有成見,所以每當我的學生得知我也騎摩托時,總會十分詫異地感歎:“想不到你這麽文質彬彬的,也騎摩托!”我便趁機把古代東方的學者形象描繪一番:孔夫子理想中的君子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是琴棋書畫、騎射技擊,無所不能的士。正所謂:“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恰如中文的“斌”字,是由一文一武構成的……聽得他們目瞪口呆。
然而有一次,我碰到了對手。那天趕上下雨,越下越大,我隻好停在一立交橋下暫避。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騎手,跨下一輛棗紅色的本田金翅(Honda Gold Wing) 1500cc的摩托車。這種車在美國雖然還不是最大的,但是對這位騎手瘦小的身材來說,它顯得大了點兒。隻聽“咯噔”一聲,騎手支上了腳撐,一蹁左腿,矯健地從右邊下車,以免後麵過來的車濺水。車停下來往左斜,人從右邊下車,動作那麽瀟灑利索,顯然是個老手。我不由自主地注視著。隻見騎手摘下頭盔,略微一甩,一頭褐色的長發像瀑布般流瀉到雙肩。原來是個女的!
“嗨!”詫異使我的聲音有點發抖:“天不好,是吧?”
“沒什麽,我隻是想喝罐啤酒。”說著,她打開後跨箱,又回過頭來問道:“你也來一罐?”
“不,不,謝謝,”這提議太突然,我結巴著謝絕了,又笨拙地補了一句:“我可不想讓警察抓住。”
“警察?”她的語氣略帶鄙夷:“別害怕,他們不會在這種天氣來找你麻煩的。”語畢,她“啪”的一聲打開啤酒罐,揚脖灌下去。
我的臉紅了,悄悄責備自己:“你這是怎麽了?在她麵前顯得這麽膽小?”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趁她喝完一口,低下頭時,直視著她問道:“這是你的摩托嗎?你不覺得它太大了?”
“太大?我還嫌小呢!”她把頭發一甩,不滿地說:“上坡時,總讓我男朋友落在後麵。”
“隻是在上坡時?你是說它馬力還不夠大?”我問話的口氣透著懷疑。
“你不信?你以為是我技術差?咱倆比比怎麽樣?”
“今天不行。滿地是水。明天吧。”
“好,我們約定了。”
我心裏沒底,因為我從來沒有跟誰賽過車,但嘴上不能軟:“好,明天見。還在這兒,同樣時間。”
“定了!”說著,那罐酒也喝完了。她翻身上車,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煙雨中。
比賽的情況和結果我就不提了。總之,從那以後,我不再認為騎摩托隻是男子的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