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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兒，一個充滿詩意的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所有關於波兒的記憶都是和小雨有關。那是個雨中的黃昏，朦朧的秋雨下個不停，纏纏綿綿。我正走在從汽車站通向學生宿舍的小胡同裏，因為忘記了帶傘，便加快了腳步。忽聽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腳步，回轉身來，一個身材高挑出落得象個運動員一樣的女孩，她撐著一把紅白格子傘，輕盈地向我走來。我好象在哪見過她，可記不得了。
“我知道，你不認識我，可我早就認識你了。”她說話很爽快，是那種易於接近的女孩，讓人喜歡。
“你，怎麽會認識我呢？”我還是有些好奇。
“是那次畢業演唱會，你唱的《紅梅花兒開》，我特喜歡，現在還時不時地哼哼幾句呢。”
我不好意思起來，那可完全是因為我的導師，他是個蘇聯歌曲迷，我才不得已去獻醜了。於是就說：“嗨，都是老歌，我以為不會有多少人喜歡，真沒想到，你還記得。”
“其實，我蠻喜歡那些老歌的，讓人懷舊。但是，我更喜歡流行歌曲，最喜歡費翔的《讀你》，特別有詩意。你呢？”
“我？有一點兒喜歡，但說不上特別了。”
“噢，真的，我還以為叫個女孩就迷戀費翔呢，看來你是屬於那種挺特別的一類。”
我們就這樣漫無邊際地聊著，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宿舍。我忽然想起來還沒問問她叫什麽名字呢，就說：“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我們聊得挺投機的，以後到我宿舍來玩吧。”
她詭秘地一笑，說：“大家都喊我小波，你就叫我波兒好了。我告訴你呀，其實，我就住你隔壁。”
“真的！我說怎麽有點麵熟呢。”小波那時在讀大四，我則剛剛讀研究生，我們和本科生是混在一起住的。
就這樣，波兒成了我們宿舍的常客。她到了我房間，也不客氣，把我的書架翻騰了一遍，說：“呀，你淨讀些經典的東西，怎麽沒有點兒流行的書啊？”
“現在流行什麽呀？我真的不知道。”大概是我那一臉茫然的神情讓波兒覺得好玩，她馬上說：“你等著啊，我給你拿去。”說完，就跑回自己房間，不一會兒，端過來一大摞子書，她把書“砰”地散到我床上，我一看就傻了眼。這麽多嗬！有三毛，席慕蓉，還有瓊瑤。
“看看，我最喜歡這一本，《荷西，我愛你》，是三毛寫的。”
我那時一聽“我愛你”這三個字，心就砰砰亂跳，可波兒大方得很。“我看你好象都沒看過，那你就留著慢慢讀吧，等你讀完了，咱們再聊你最喜歡哪一本。”
應該說我是從波兒那裏，認識了三毛和她的撒哈拉沙漠，結識了一顆流浪遠方充滿浪漫的女人心。波兒也喜歡三毛，準確地說，波兒的性格中就閃爍著三毛的影子。她愛幻想，那些幻想就猶如海邊的貝殼，每換一個角度，便顯現出不同的色彩。
我和波兒最喜歡晚飯後的散步，沿著校園門前那條披滿了梧桐樹影的石板路，我們就那樣慢慢地走著。已是初秋，淡紫色的梧桐花悄悄地飄落著，落在了我們的肩上。波兒忽然問我：“你說，我畢業了去新疆好不好？”
“怎麽一下子想到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沒聽你提起過嗬，是不是又開始幻想了。”
“不是，這次是真的，人說新疆是好地方嘛。”
“嗨，那是詩歌裏唱的，你真信了？噢，該不是你有了一個家住新疆的心上人吧？”我開玩笑地說。
“別笑話我了，人家可是說的真格的。按你的意思，隻有愛上一個新疆人，才值得去那個地方？”
我故作深沉地說：“應該是吧，為了愛，是什麽都值得的。不然，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跑到那地方，你媽媽不耽心嗎？”
“你怎麽跟我媽媽一個口氣呢？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會跟他去那兒。”波兒象是在和自己商量。看來我是猜中了，波兒真的是愛上了一個新疆小夥子，隻是我不知道那愛到底有多麽深。聽說他是體育係的，和波兒打排球時認識的。
有一段時間，波兒都沒來約我去散步了，我猜想她是忙著和那位新疆男孩談戀愛去了。波兒是個敏感的女孩，大概是怕冷落了我這個新交的朋友，每個禮拜天晚上都不忘跑到我這報道一下，要麽拿來本新書，要麽帶來盤好聽的磁帶。想起那陣子，我是過足了瓊瑤電影插曲的癮，《問斜陽》，《在水一方》，《月朦朧，鳥朦朧》……，把我聽得昏天黑地。記得有一首歌《詩意》，那歌詞寫得很美：
一個女孩名叫詩意
心中有無數秘密
因為世上難逢知己
她必須尋尋覓覓
她以為她臉上沒有露出痕跡
在她的臉上早已經寫著孤寂
我就放給波兒聽，問她：“這女孩是不是有點象你啊？”哪想到波兒搖了搖頭，說：“唉，我哪有詩意嗬，失落倒是真的。”
我感到問題有些不妙，波兒可能是失戀了吧。但我還是不好直接了當地問她，除非她自己想跟我說。我感到，波兒與人相處，總是保持著那樣一種距離，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不知道那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轉眼就是第二年的春天了，那是個多雨的春天，春雨，總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我和波兒又恢複了晚飯後的漫步，當然是她來找的我。這似乎是在暗示著，她的那段戀情終止了。
還是那條鋪滿梧桐的路，隻是樹葉剛剛泛綠，沒有什麽樹蔭。要是趕上下雨，那梧桐雨便洋洋灑灑地淋我們一個透濕。每逢這時，波兒就輕聲唱起那首《小雨中的回憶》。
我時常漫步在小雨裏
在小雨中尋覓
小雨象一首飄逸的小詩
常縈繞在我心裏
在沒人的雨中更顯得孤寂
但我臉上並不流露出痕跡
每當小雨飄過總喚起我的回憶……
歌唱罷，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已淌滿波兒的臉，她一定是想起了那個傷心的故事。我便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默默無語。我還是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麽就分手了，波兒不言語，隻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了幾個字“初戀的我們還不懂愛情”。我看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好象已經跨過了那道門檻，應該是比我更懂得什麽是真愛的。
臨近畢業時，波兒又恢複了從前快樂鳥的模樣。她寫下了一首小詩，夾在一本詩集裏送給我留作紀念。其實，她已經給了我最感動的紀念，那就是一年來我們在一起度過的難忘時光。
波兒走了，她回到了故鄉省城，在一所醫學院教書。她不斷地有信寄來，每封信都充滿詩情畫意。她喜歡畫素描，經常是一幅鉛筆小畫，再配上一首頗有意蘊的小詩。接下去又是一年多沒了波兒的音信，直到我快畢業那年的元旦，忽然收到了她寄來的賀卡，裏麵還夾了一封短信。
波兒快樂地向我宣布：“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要嫁人了！他是個比我魁梧一倍的軍人……。以後要是我沒和你聯係，請別為我耽心，我知道你是個戀舊的人，不象我。還有嗬，別把我想成詩意女孩，其實我啊，挺俗的……”我恍然大悟，難怪波兒又銷聲匿跡了一年有餘，敢情是墜入愛河了。我想象不出來，波兒挽著一個高大魁梧的軍人在雨中散步，會是什麽樣子。但那又仿佛是她命定緣中的一幅圖畫，波兒喜歡小鳥依人，我懂她的心意。那是我收到的波兒的最後一封信。
伴著這首《小雨中的回憶》，我想起了那詩意的女孩和詩意的歲月，點點滴滴，又上心頭……
2010 年 8 月 1 日
我的青春歲月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