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又回到了Boston,見到了太太,簡直象在做夢。
現在,我不再發愁身份問題,可以安心學習和工作了。然而,還有一樁心事始終縈繞在我心間,無法擺脫。
什麽事呀?一樁接一樁沒完沒了的,你是不是得了憂鬱症?
就是我公派出國的事。雖然這個公派是單位作為用行政手段不準我一個人念學位給我的一種補償,他們實際上是舍不得我,是愛我愛得太深了。從單位領導角度看,他們認為這已經對我很不錯了,當然這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從實際效果看,這種強製的行政手段太粗暴,很過分,結果適得其反。如果換一種懷柔的辦法,結局可能就完全不同。雖然我經受了比許多出國人員大得多的壓力和困境,吃足了苦頭。現在回過頭想想,自己也有對不起單位的地方。
寧可別人負我,不可我負別人。這是從小以來家裏教育我們做人的準則,就是這準則害得我終日不得安寧。我做出一個決定,把所有公派的錢退還給單位,同時辦理自動退職手續,不再讓單位背包袱。這樣我心裏也平靜些。
友人們聽說我這個驚人的決定,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勸我好好想想,這兒有不少公派出來的人,他們的單位待他們要好得多,要延長就延長,要轉學生就轉學生,最後留在美國不回去的也不少。好象沒聽說過要他們把公派的錢退回去的(我沒有核實過是否確實)。他們的處境和經濟狀況比你好得多,他們都沒退,你這是何苦呢?
我感謝他們對我的關心和勸告,不過,我還是願意按自己的準則做。不就是幾千美金麽,少了那點錢餓不死人,我不想為這點錢難受一輩子。就這樣,來美國一年多省吃儉用,沒看過一場電影,沒上過一次館子(外出開會時除外),沒去過一個遊樂園。當然更沒錢買汽車,為了省5毛錢車票寧可走2個小時。結果不但沒存下一分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因為一還錢,第一年等於沒有一分錢收入,還把生活費賠進去了。直到來美國兩年後,我們還清了欠債,才和剛到美國的中國人一樣,從零開始打拚了。
開始念學位一年後,Jordan當了我們係的係主任,工作繁忙,他沒有精力帶研究生了。正好,係裏新調來兩位教授,Jordan就把我轉給新來的教授帶了。可惜,新導師的心胸遠沒有Jordan寬廣。他對自己的名利追求得很緊,對學生的成長進步不太關心。他和學生的關係就沒有那麽融洽了。這樣開始念學位兩年後,我們學生之間的關係依然很好,但是師生之間的關係再沒有達到Jordan時代那種親密無暇的地步。
其實美國的教授中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競爭社會嘛,這種事也難免。
幾年以後,我已從MIT畢業再從工作單位趕到Boston參加畢業典禮(MIT規定5月底之前畢業的參加當年夏天的畢業典禮,6月以後畢業的參加第二年的畢業典禮),太太也陪我飛到了Boston。當我穿上那黑色的博士服,帶上那上麵方方的,還掛著一條黑穗子的博士帽時,太太的眼眶裏閃出了淚花,左一張右一張不停地對著我拍照。當年一起學習的同學也從各地來到了校園參加畢業典禮,大家相見後分外親切, 說不完的知心話。
畢業典禮的重頭戲是畢業生們排著長長的隊伍上台接受校長發畢業證書,各係的係主任和請來的貴賓們則坐在後麵的觀禮席上,Jordan也在其中。排在隊伍中的我剛走上台,突然,Jordan從觀禮席上衝下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了聲“祝賀你”,然後返回了觀禮席。我眼睛一下子濕潤了,趕緊說了聲“謝謝”,不知他聽清了沒有。
謝謝你,Tom!
挺住!
謝謝鼓勵。其實社會上的好心人還是很多的。雖然他們不太出頭露麵,隻要你用心注意,你會感受到的。
每一片美文透露的時間,空間的跨越和滄桑感,讀來如醇酒回味無窮,太謝謝戈壁柳 學長了!
每一個來美國奮鬥的同胞都有自己的故事,吃過苦,受過累,也許走過彎路,或有
過失誤,但最後都成功了:有了穩定的工作,不錯的收入和地位。現在再回頭看,
就會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其實,人也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強硬起來了。
戈壁柳, 看到這真為你高興, 終於畢業了!
我讀書時也有一位Jordan教授,為人直爽和藹。遇到這樣的老師真是上輩子修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