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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6 07:42:43) 下一個

    我一直很喜歡帶雨字頭的字:霜、雪、露、霖、霰、霧、靄、霞、霓,甚至霹靂。這些字大多極富有詩意,但很難翻譯成其它文字。覺得“雲”字真不該簡化,戴上雨字頭要美麗形象得多。我尤其愛雨,雨總能激發起一種莫明其妙的神秘體驗。  
   
第一次神秘體驗是1977年五一節,我16歲。我家從濟南南郊原財經學院的平房搬家到曆山路新分的樓房去。蒙蒙細雨中我獨自拉著一地排車家具(不知道什麽是“地排車”的人,我想也不會對此文感興趣,就不必解釋了) 走在文化路上。雨帽不時遮住視線,索性推開了,讓清涼的小雨灑在頭上。馬路上人不多,想著我又搬一次家了。父母和弟弟在三樓住兩間,我在四樓有一個單間,雖說隻有八平米,但洗手池、廁所、壁櫥、涼台俱全。我可以關起門來,獨自在明亮的電燈下讀書寫字,心裏充滿了幸福得想飛的感覺,身子輕飄飄的。我自己拉著這車家具要走約五公裏。尤其在山東工學院附近有段長長的上坡路,平時徒手走也會覺得累。這次輕輕鬆鬆地就走過來了。腦子似乎很活躍,卻又很麻木,如夢遊一般。雨水淋濕了頭發,一滴一滴都愉悅著肌膚。兩腿不象是自己的,輕鬆又富有彈力。
   
另一次是上大學時,有一天突降大雨。我恰好在宿舍裏往外望,措手不及的人們把褂子報紙書包擋在頭上,抱頭鼠竄。真的象炸窩的老鼠。光溜溜的操場上一名身著白衫白褲的男生卻在雨浴。他在空空的跑道上奔跑,象有無窮的熱能和力量。他的鎮定自在,如入無人之境的豪氣和矯健的英姿都令人心動。他白色的身影如同閃電爆在我怔忡的思緒中,象自由在呼喚。我也真想衝進雨中淋個痛快。但終於沒有動,隻在窗前看了許久,我痛切地感覺到自身的束縛。那一刻,心裏有說不出的感動和無奈。
   
再一次是2003517(你看這就是記日記的好處),在梵帝岡。我們一家白天逛了一天聖彼得大教堂,晚上在梵帝岡北牆不遠的一家餐館,La Fiorentima Via Andrea Doria, 吃飯。佛羅倫薩風格的牛肉、箭魚和小龍蝦都很好吃。我們還分喝了一瓶Tuscany產的紅葡萄酒,有點暈乎乎的。天暗下來了,開始下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們就在小雨中走回旅館。小街兩邊的公寓樓都很小巧玲瓏,隻是修整得非常用心。從房基到鐵欄杆隻有一步寬的土地,家家都種了花,有玫瑰,也有爬藤的香花和茉莉。各式各樣藝術圖案的鍛鐵做成的外門小巧的需低頭才進得去,每層樓不象有兩米高的樣子,每間屋子都很窄小。小雨的夜遮去了白日的喧囂和車聲,令人心驚膽戰的摩托飛車族也不見了蹤影。靜悄悄的窄窄的小街上,一個個窗戶裏溫暖的燈光映著繡花窗簾,雨洗過的花香彌漫在空氣裏,和著濕潤的泥土的新腥味兒。這就是羅馬平民百姓的生活。這樣小巧的房子裏一定放不下豪華和財富,但自有它與世無爭的小小的溫馨和美,親切閑適。財富和權力也是雙刃劍啊,得付出心力爭鬥流血陰謀。這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追求。細雨霏霏中走在這條小街上,白天才剛剛看了一天的羅馬的宏偉建築和梵帝岡的聖彼得大教堂,竟恍若隔世。在一個陌生的言語不通的國度裏,心頭卻沒有身在異域的緊張和警惕,而是一種熟悉的愉快的感覺,象走在家鄉的小路上。
   
去春在夏威夷島東部的Hilo鎮附近去看熱帶植物園。買了票就給把傘。因為在園中走著,常常是大太陽下,一塊雲飄過來就有一陣雨灑下來。就象是澆花的噴壺,兜頭澆灌下來,而幾步路外就是幹的。下太陽雨時那種光的變幻真的很迷惑人,我的拙筆描不出那樣的光和色的變化。坐在旅館的廊前看真正的雨打芭蕉,看雨柱落入海水中,看雨水洗黑洗亮了火山石,看雨後雙拱的彩虹,直把人看癡迷過去。
   
最神奇的一次是在普渡大學讀書的時候下了一場凍雨。雨後樹木、電線、房頂、街道全複蓋上一層透明的冰。太陽出來了,滿世界耀眼的光明。天堂裏若有瓊瑤玉樹,也不過如此璀燦吧?一早起我抓起相機就下樓。一出門“滋溜”就滑了出去,摔個仰麵朝天,還躺著又滑出去一段。斷電三天,沒了暖氣,學校停課,真正是錦上添花。煤氣正常,可以做飯。燭光晚餐之後,上床蓋上雙層被子,不能看電視聽音樂讀書做作業,就尋洞穴時代的快樂吧。
   
我喜歡雨天,不論是毛毛細雨,簌簌靜雨,傾盆大雨,還是暴風雨,伴雷電而傾瀉的鞭杆雨,英語裏下貓下狗的大雨(It rains cats and dogs),都令人愉悅。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雨水中豐富的陰離子讓人的頭腦一下子充滿氧氣而引起的生理反應。借一句瓊瑤阿姨的表達, 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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