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隨筆（八）：萬事皆可 Kalos
——從忒修斯的屁股談起
(2025-10-09）
忒修斯（Theseus）這位雅典英雄，生平傳奇，連他的屁股都有故事。
話說他與好友 Peirithous 結義為兄，誓言娶妻必娶宙斯之女。為此，他綁架了年幼的海倫——那遠在引發特洛伊戰爭的那次“綁架”之前。佩裏托斯更膽大包天，竟覬覦冥後珀耳塞福涅（Persephone）。忒修斯兩肋插刀，陪他一同下冥府求婚。
老謀深算的冥王哈得斯，見倆愣頭青闖上門來，禮貌地“請”二人入座——那是傳說中的“遺忘之椅”（Chair of Forgetfulness）。椅子一坐下，便再也起不來了，肉體與石麵粘連，意識也逐漸空白。
多年後，大力士赫拉克勒斯（Heracles）奉命下冥府緝拿三頭犬刻耳柏洛斯（Cerberus），偶遇被困的忒修斯，便施展神力將他拽起。結果雖救得人，卻扯下了他臀部的一塊皮肉。
從此，希臘人便被認為臀部緊致、筋肉分明。那塊失落的肉，竟成就了古希臘的審美原型。於是有了一個奇妙的詞：
Callipygian——由 kallos（美）與 pyge（臀）組成，意為“美臀的”。
希臘人崇拜 kallos。他們的“美”並非浮華，而是比例與克製的和諧。
寫得漂亮，叫 calligraphy（書法）；
動得漂亮，叫 callisthenics（健美操）；
花開得漂亮，叫 calliopsis（波斯菊）。
甚至一隻閃著虹光的甲殼蟲，也得名 Eucallia（“好-美”）。
凡物若美，皆可冠以 calli- 之光。
也許“萬事皆可 kalos”，正是希臘精神的寫照：
肌肉之美，文字之美，動作之美，形態之美，
皆出於節製與自持。
那一塊忒修斯失落的臀肉，
恰是“美的界限”的象征。
Callipygian Theseus —
his beauty defined not by what he had,
but by what he lost.
萬事皆可 kalos，
唯有缺陷，方顯其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