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長篇連載小說:落 葉 34
(2008-11-24 08:21:51)
下一個
三十四、My All
和你一同笑過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過的人,你卻永遠不忘。
——紀伯倫
幾個月前,當我勉強打起精神重返人間生活,與陪護我的父母從團結湖搬走時,老媽把這裏仔仔細細地清理了一遍,把沙發家具等都用塑料布遮蓋起來。所以幾個月沒回來,房間地板上雖然也積了一層灰,但總體還算幹淨整潔。
我指揮著送貨師傅把鋼琴挪到客廳一個空曠地帶的牆邊擺放好,跟人家道了謝,送走人家。
然後,我走到琴邊,心裏默念道:“孫倩,琴給你買回來了,以後你就能學彈琴給我聽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客廳沙發後麵那堵牆上。
那上麵懸掛著一幅畫,當初D女送給我和後妻的那幅工筆畫。
目光觸及,我心頭忽然一顫,又想到了那首戴望舒的《雨巷》,回憶起當初聽後妻讀詩的情景,也回憶我們彼此直視對方,發誓永不分離。那些記憶啊,曾經是多麽甜蜜,可如今卻成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就像一塊沉重的鉛,壓抑著我的心口;也像一場破滅的夢,刺激著我的淚腺。
像夢中飄過
一枝丁香一樣地
我身旁飄過這女郎
她靜默地遠了、遠了
到了頹圮的籬牆
走盡這雨巷
在雨的哀曲裏
消了她的顏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悵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我失神地盯著那幅畫。盡管畫上的兩個人,依舊依偎著在雨巷裏前行,但後妻,就如詩中所言,靜默地與我漸行漸遠,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甚至,她太息般的眼光,她丁香般的惆悵。在雨的哀曲裏,隻留下我一人獨自彷徨,寂寞哀傷。
我不敢再看,再想,連忙低下了頭。又忽然覺得渾身乏力,不由得退了一步,靠著身後的牆,勉強支撐著自己不至於倒下。
大白兔看到我呆站在琴邊,靠著牆低頭不語,就坐在琴凳上,拿出買琴時附贈的幾本樂譜,問我:“現在想讓我給你彈什麽曲子?”
她的問話,把我從那些痛苦的回憶裏拉出來。我意識到對麵坐著一個小蘿莉,連忙掩飾自己的情緒,揉了揉濕潤的眼眶。然後,長長出了一口氣,胸口覺得好受了一點,又想了想,問她:“你會彈《愛琴海的珍珠》嗎?”
“以前彈過。”
“那你彈彈看。”
“那我得看看樂譜裏有沒有。”
大白兔翻了兩本樂譜,在其中一本裏發現了那首曲子。於是她把樂譜擺好,開始彈奏。
她彈得確實很好,似溪水般流暢,如雲朵般飄蕩,令我的思緒不由得隨著她的琴聲又一次起飛,起飛,就像一隻海鷗扇動著翅膀,暢遊在蔚藍的愛琴海上。
在目光所及之至遠,一顆珍珠般的小島蔥蔥莽莽。那就是我人生的歸宿,那就是我心靈的天堂,那就是讓我魂牽夢繞的孫倩,她佇立在水的中央。
但無論我怎樣飛,我都無法飛到近前,她猶如海市蜃樓,總是離我很遠很遠。我疲憊,我著急,我乞求,我哭泣;我想跟她擁抱,我想對她傾訴,可她總是可望不可及。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大白兔停止了演奏,不知所措地望著我。是,她不懂得,這個五大三粗的老男人為什麽會因為一首曲子而淚眼朦朧……
我意識到了自己失神失態,連忙從兜裏掏出張餐巾紙擦了擦眼淚。
大白兔猜到了肯定是什麽東西觸發了我對亡妻的思念,既沒有嘲諷,也沒有追問我哭的原因,而是輕聲安慰了我一句:“守傑,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樂觀一點吧。”
說完,她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被她感動了,深深地感動了。
我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軀,無力地滑到她的腳下,把臉埋在她的腹間,孩子一般地嚎啕大哭起來。
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在另一個人麵前大哭了。以前懷念後妻,都是獨自飲泣,遇到有人時我都要掩飾自己的情感,哪怕對自己的父母,我也不願袒露太多。
可是,在這個比我小一圈的女人麵前,我卻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傾訴我對後妻的懷念。
她撫摸著我的頭,輕聲安慰我。仿佛,她不再是曾經讓我討厭的大白兔,而是媽媽,姐姐,甚至孫倩……
男人的外表是堅強的,但男人的心也是脆弱的;男人不僅需要發泄精力,還需要發泄情感。而她,接受了我發泄出的情感。
我就那麽埋在她的腹間哭著,直哭到再沒有一滴眼淚,再沒有一絲力氣。
她扶起我,扯開蓋在沙發上的塑料布,讓我半躺著;又跑到衛生間擰了一條毛巾,為我擦臉。
我盯著她的小尖臉,她也被我的慟哭感染了,眼睛裏淚汪汪的,清澈得如同一池春水。
安慰了我,大白兔說:“這地板挺髒的,都是灰,你先歇會兒,我幫你把地拖一下。”
說完,她去衛生間擺拖布拖地了。
我癱在沙發裏邊,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就是孫倩讓我尋找的另一顆珍珠?
但是旋即,我否定了她。
不,她不是。她太小了,她不可能再跟後妻一樣,跟我默契得天衣無縫。上帝把一個完整的人分成男女兩半,每個人隻有唯一一個對應的另一半,有些人幸運地找到了,有些人不幸地沒找到。而最悲慘的,就是我這樣找到又失去的。
所以,此生我不會再有真正的愛情,感動雖然有,但不是愛情,無法和亡妻相提並論。
而且,這個小蘿莉跟亡妻在氣質上完全是兩類。看到她我無法想起亡妻,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取代亡妻在我心中的位置。哪怕我以後再找人,她也必須是我亡妻的一個化身,一個翻版。如果找不到,我寧可終生不娶。
想到這裏,我有勁了,站了起來。
大白兔正在拖臥室的地,見我走進臥室,就說:“我剛才看到你的衣櫃裏還有一些女人衣服,是孫姐的吧?”
“是。”我不由得有些緊張。
亡妻不在了,但她的那些衣服還在。當初,我媽怕我睹物思人,曾打算處理掉,被我強硬地阻攔下來了,就那麽一直放在那裏。其中,包括她第一次遇到我時,穿著的那條杏色短裙,還有我們做愛時,她穿的那些情趣內衣,都原封不動地保存在那裏。
此時大白兔說她看到了,我緊張之餘,又有些惱火。那是我和亡妻之間的秘密,你怎麽可以隨便窺探呢?
我口氣有些不快,警告她:“你不該動那些東西。”
“我沒動。”大白兔趕忙解釋:“不過孫姐她人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你該處理掉。”
“你放屁!”見她這麽說亡妻的遺物,我心裏突然騰起一股怒火,剛準備讓她馬上滾蛋,但隨即又想到剛才她對我的那番安慰,也就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以後再說吧,現在別動。”
“好吧。”大白兔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情緒的變化,繼續拖地,又說了句:“我們那裏有個風俗,那些東西對後來人不好。”
“你老家哪的?”見她這麽說我忽然想起,居然一直沒問她的籍貫。
“安徽的啊。”大白兔隨口答道。
“什麽?你是安徽的?”我瞪大了眼睛。
安徽人?
她是安徽人!
她居然是安徽人……
靠!我那個極品前妻可就是安徽人啊,我他媽一提“安徽人”仨字就魂不附體,不由自主地會聯想起一連串可怕的事情:那一心一意研究馭男之術的極品丈母娘,那群摩拳擦掌嗷嗷待哺準備打家劫舍的七大姑子八大姨,那拿著性生活做要挾條件的性冷淡老婆……
靠,靠,靠!我他媽怎麽這麽倒黴啊,怎麽轉來轉去又轉到人家安徽女人槍口上了?我他媽前輩子究竟對勤勞勇敢善良的安徽人民犯下了什麽不可饒恕的滔天罪行啦?
到了這裏,大白兔就可以直接Game over了,哪怕她的小尖臉比範冰冰還尖也得over,哪怕是她的鋼琴彈得比克萊德曼還棒也得over,哪怕她的身材比辛迪•克勞馥還好也得over。哪怕是讓我下地獄去,我都不會再重蹈覆轍娶一個安徽女人做老婆,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也許大白兔跟前妻不一樣,但很遺憾,我沒必要再去冒這個險以身試法。
當然,她還是個小蘿莉,我們認識不過兩天時間,她也沒有像前妻那樣傷害過我,所以我也不可能像對待前妻那麽凶狠無情。我還是保持著表麵的禮貌,但已經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也要讓她出局了。
想到這裏,我問她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你宿舍啊?”
大白兔還不知道,我這個IT人士已經把她直接T出局了,邊拖地邊說:“我那合租夥伴親戚要到過了十五才走,我想十五以後再搬回去。這之前咱倆好好發展發展,覺得合適了我回去把房子退掉,不走了。”
那怎麽行?老子都把你給over了。
於是我說:“那不方便吧……再說了,我根本沒從你孫姐去世的陰影裏走出來,我不想再開始一段。”
“沒事兒,我會等你走出來,無論多久。”大白兔突然停下來,小尖臉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我看,清澈得如同一池春水。
媽的,她的眼神為什麽這麽清澈?這雙眼睛,不由得讓我剛剛硬起來的心腸又軟了下來,實在沒法直接開口請她滾蛋。
見事已至此,我隻好不再提趕她走的事情了。但同時決定,絕對不能逾越底線,絕對不能創造逾越底線的機會,絕對不能給她任何粘上我的口實。
所以,左家莊那套房子你老人家就先慢慢享受幾天吧,這幾天我住團結湖算了。媽的,你這種行為該叫什麽來著?對,他媽的這叫鳩占鵲巢。
打掃完房間,天已經完全黑了,快過了吃飯的點。為了表示感激,我帶著大白兔一起出去吃飯。
上了的士,大白兔問我:“咱們去哪兒吃啊?”
我隨口答道:“到東總布胡同那個川……”
說到這裏,我後悔了,那是以前跟亡妻常去的館子,怎麽就下意識地說出來了呢。
正想反悔,大白兔卻歡呼道:“太好了,我就喜歡吃川菜!那家館子我去過,味道做的可地道呢!”
靠,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連反悔的餘地都沒了。
唉,我這人就這毛病,怎麽都改不了,不會拒絕人,特別是漂亮女人。
無奈中,隻得和她一起來到了與亡妻常去的那家川菜館。
進門時,我有意扭著頭不去看和亡妻常坐的那個靠窗戶的餐位。
但我管得了自己的頭,管不了自己的心,眼睛還是忍不住朝那個位置瞟了一眼。
那裏坐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女的正情意綿綿地為男的夾菜。
幸福的人兒啊,你們可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嬌妻,就常常在這裏咀嚼著幸福的味道,品嚐著甜蜜的愛情?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家店還在,那個餐位也在,可是那個人,卻不在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們找了一個靠裏的位置坐下,服務員上來點菜。正在吧台指揮的男領班居然還認得我,連忙走過來打招呼:“呦,先生,您來了啊,您可是很久沒來了。您太……”
這時,他才看清楚剛才背對著他坐著的女人並不是我的後妻。於是馬上改口,說:“您太忙了吧。”
“呃,是啊是啊,最近很忙。”我沒有心情跟他解釋為什麽換了女人,隨口敷衍道。
吃飯間,我仍然忍不住朝那個位置張望。
那對情侶已經吃完了飯,正在含情脈脈地彼此交談著。
這令我不禁回憶起了那次,後妻脫掉高跟鞋在桌子底下用腳撩撥我的情景。我的假裝正經,她的頑皮挑逗,我的粗笨大手,她的纖秀玉足……那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就仿佛發生在昨天,不,仿佛發生在剛才一樣,活生生的,活生生的。
“怎麽啦?快吃啊。再不吃菜都涼了。”大白兔見我投箸不食,催我吃了。
“哦,好。”我答應著她,隨口拈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裏。
“這個酸菜魚做的很好誒。”大白兔向我推薦道。
“哦,好。”我夾了一塊花生米那麽大的魚肉放在碗裏。
“你這人吃飯怎麽這麽秀氣啊?虧你還是個大男人。”大白兔見我完全沒有食欲,幹脆自己動手,用漏勺給我撈了幾塊魚肉送到我碗裏。
我慢慢咀嚼著毫無滋味的魚肉,忽然覺得大白兔也有她可愛的地方。隻可惜啊,她不該是安徽人。
想到這裏,我覺得應該跟她直說她已經Game over了。
“咱們倆的事兒,我覺得還是算了吧。”我提出結束。
“為什麽?”大白兔驚詫地揚起小尖臉,那雙一池春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盯著我的臉,讓我不敢直視,隻好低下頭看著桌子上的魚刺。
“我覺得不合適。”我甕聲甕氣地闡明理由。
“怎麽不合適了?”很明顯,我的理由不足以讓她信服。
“咱倆年紀差距太大了,會有代溝的。”
“咳,我以為是什麽呢,原來是這個。”大白兔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這很嚴重。年齡差距大了,肯定會有代溝。”
“那有什麽啊,我爸比我媽大十五呢,他們倆一輩子還不是恩恩愛愛的,我沒看到有什麽代溝啊。”
“啊?”她的這句話讓我感到很意外。
“我媽是我爸的學生。”見我一副被雷倒的表情,大白兔解釋道:“他倆,一輩子相敬如賓,讓我感覺特別好。我媽一輩子挺崇拜我爸的,也特別信賴他。我爸對她也特愛護,倆人一輩子吵都沒吵過。看著他倆,我覺得年齡根本就不是問題。再說了,你才比我大十二,他們差十五都沒事兒,你怕什麽呀?”
“我……”她這番話還真讓我無語了。
看來,這個理由無法說服她。
我沉默了片刻,拚命地為不合適尋找新一個合適的理由。
於是,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覺得,我好像沒法從你孫姐的影子裏走出來,而且也不可能走出來,因為我自個兒也不想走出來。”
“你這人也真是,你總不能守著那些記憶過一輩子吧?”大白兔反駁道。
“是,我是想守著這記憶過一輩子。”很好,她順著我的思路往下走了。你認為我不能永遠思念我亡妻,我偏要永遠思念我亡妻;你認為我不能守著記憶過一輩子,我偏要守著記憶過一輩子。這樣Play下去,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玩到最後,我們就Game over了,你的明白?
“我很理解你的感情,守傑。”大白兔說道:“我相信你很愛孫姐,我相信你曾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今天下午彈琴時我就發現了,你對孫姐的感情比我想象得要深的多。”
“是,我注定這輩子無法擺脫她的影子。”我連忙乘勝追擊,繼續擴大我與她的裂痕。
“就因為這樣,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你了,就今兒下午。”大白兔給出了一個我感到既意外,又費解的回答。
“為什麽?”現在終於輪到我驚詫了:“你要是跟了我,就意味著要在你孫姐的陰影下生活一輩子。這對你不公平。”
“這沒什麽不公平啊?”大白兔的回答再次讓我感到意外:“孫姐的去世,確實是挺不幸的,而且她在我前麵,你們倆感情又那麽好,她在你心裏有位置我一點都不嫉妒,也完全可以理解啊。”
壞了,這個狡猾的小蘿莉並沒有往我挖的坑裏跳下去。於是我趕緊推她一把:“我想,沒有誰會願意充當一個故去的人的一個替代品的。”
“誰說的,我就願意。”小蘿莉的回答次次讓我感到意外。
“為什麽啊?”我繼續驚詫道,而且忽然感覺自己就要黔驢技窮了。
“守傑,你對孫姐的感情,很讓我感動。我想,一個對亡故的妻子都懷著這麽深懷念的男人,一定是個懂感情的男人。天下男人多的是,有錢有勢的一大堆,可是真正懂感情的有幾個?而且昨兒晚上我那樣挑逗你,你都不為所動,更讓我覺得你是個老實的正派人,所以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我隻不過是個柔弱的小女人,我隻想找到一個能真的關心我,疼我的男人。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比我大,也不在乎他有多少錢,我隻在乎他是不是一個值得我委身的人。我承認,剛開始段姐和王總介紹你給我認識的時候,我是覺得你經濟條件不錯,但那隻是初步的想法。其實,王總他們跟我介紹你之前,就有人給我介紹過幾個更有錢的男人,其中一個,據說都七八千萬資產的老板呢,可我還是沒看上。”
嗯?大老板?我又敏感地想起了離異女們嘴裏經久不衰的大老板神話。
不過,她說別人給她介紹過大老板,我倒是百分之百相信。她青春美貌,她有資本。
“那時我想,既然王總和段姐都介紹咱倆認識,那你這個人肯定不會壞到哪裏去。”大白兔繼續說道:“王總介紹你,讓我覺得你肯定不是那種連養家糊口都做不到的失敗男人;段姐跟我介紹,讓我知道你是個正派的老實人。昨兒和今兒跟你的接觸,特別是看到你對孫姐感情那麽深,更讓我覺得你是個重情義、講責任的好男人。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排斥你對孫姐的懷念,孫姐留給你的美好記憶,我不去破壞;她沒法給你的現實慰籍,我補償給你。我相信善良的人都會以心換心,我誠心待你,你一定不會辜負我。我想,哪怕你把對孫姐十分之一的感情分給我,我都會成為一個幸福的小女人。”
“……”她這番話,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小蘿莉的成見,讓我一時語塞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他媽還能想出什麽理由拒絕她?
當然,狼要吃掉羊,一定會找到理由的。同樣,狼要是打算放掉羊,也會找到理由。所以,即便被逼得走投無路,我還是有理由。
理由就是:她是安徽人。
她不僅要麵對後妻的影子,還得麵對前妻給我留下的地域偏見。雖然這個理由講出來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但是這的確是我的一個心理陰影。算了,我講不過她,那我就不講了。冷處理吧,時間慢慢會衝淡一切的,當年跟A女分手我就是冷處理掉的。歲月畢竟是女人的天敵,涼她個一年半載,她自然就會良禽擇木而棲了。
吃完晚飯,我送大白兔回到左家莊的家裏。然後,我拿了電腦包準備閃,她叫住我了。
“守傑,今晚別走了,跑來跑去多累啊。”她挽留我。
看著她誠懇的表情,我知道,如果今天我留下來,她包包裏放的那些閹割工具,再不會亮出來為我動淨身手術了。哪怕我真的想上她,那麽,沒準兒想抱玉腿抱玉腿,想玩磨盤轉玩磨盤轉。
可是我不想。
“不,我得走。”我忍不住看了看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又把目光遊移開來:“你早點休息吧,給你鑰匙,這個是第一道防盜門的,這個是第二道防盜門的,這個是單元門的磁卡,這個是小區門的磁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就要上班了。”
“鬱悶,又要上班了。”大白兔露出了一絲愁容:“好吧,那我也不攔著你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不等我回答,就給我臉蛋上來了一個吻。
這次我沒反抗,轉身出了門。
等電梯來到時,我又忍不住轉身看了看,她拿著我的鑰匙,站在樓道裏目送我離開。
我轉過身向她揮了揮手,走進了電梯。
我回到了團結湖的家裏,開門,開燈,關門,換鞋,放包,坐到沙發上,感覺這一天可真累。抽了一支煙休息了一下,走到新買的鋼琴旁,單手彈奏了幾個音符,但始亂終棄,沒心情繼續。
我走進臥室,忽然想到,得為明天上班尋找一件替換襯衣。
我走進衣櫥,翻了翻掛衣架,找到了當年後妻剛跟我同居時,為我買的那件Dior襯衣。
忽然,我的目光停留在旁邊的一個掛衣檔裏——那裏掛的都是後妻生前所穿的衣服。
我翻出後妻那件杏色短裙和大尖領白襯衣,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她時,她穿的那身搭配。然後,我又返身回到門廳,打開鞋櫃,找出了她那雙淺金色的魚嘴高跟鞋。
我把它們攤開擺放在床上,久久地看著。
現在都齊了,就差夢中那個人了。
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我又走進衣櫥,翻出後妻跟我做愛時穿過的T褲和絲襪。我們最後一次在家裏做愛時,她穿了以後還沒來得及洗,就那麽隨手放在塑料袋裏。
我從塑料袋裏,掏出T褲放在鼻子下麵深嗅。
突然,我發現那上麵,竟然還殘留著一股我熟悉的味道——如暗香幽蘭般的,淡淡的騷味。這才想到,T褲和絲襪一直保存在塑料袋裏,而塑料袋防止了氣味的散發。
天哪,我終於找到了她留下來的一絲痕跡!
那感覺不亞於淘金者發現了礦脈,航海者發現了新大陸,天文學家發現了超新星。
我狂按住心頭的驚喜,貪婪地品味著她留下的,這珍貴到世上絕無僅有的美好氣味。那感覺無比清新,如飲甘泉,如沐春風。
我閉上眼睛,一邊深嗅,一邊用手撫摸著後妻留下的絲襪,感覺就像撫摸著她光滑如玉的長腿。就那麽在衣櫥裏站了很久很久,才又戀戀不舍地把那些東西裝回塑料袋,又找了一卷透明膠,小心翼翼地封住了口,生怕那味道會揮發出去一絲一毫。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忽然又醒了,居然發現剛才入睡時沒有關掉壁燈。
可我明明是關了的啊?真是奇怪。
借著柔和的燈光起身一看,那些T褲和絲襪居然又回到了床上攤開了。
正心疼地準備收起來,我忽然看到——後妻正坐在床邊。
她畫了煙熏妝眼影,塗了酒紅色的唇彩,還精心地刷了睫毛膏,臉上帶著嫵媚和挑逗的微笑,看著我,卻一言不發。
我的心驟然狂跳,眼角瞬間濕潤。
我想叫叫她,可喉嚨卻被什麽掐住了一樣,呼吸都很困難,更無法發出聲音。
我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驚訝還是激動、歡樂還是悲傷。
終於,我掙脫了掐住我喉嚨的那雙無形的手,急切地問她:“孫倩,是你?真是你?天哪,你真的回來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孫倩,我求你了,再別離開我,你知道,這一年我過得有多苦?求你了,孫倩,你再別走了……”
說到這裏,我鼻子一酸,哽咽了,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她依舊微笑著,卻並沒有回答我。
隻見她拿起絲襪,慢慢地穿到腿上,一隻,又一隻。
然後,她拿起T褲,也慢慢地穿到身上。
接著,她站起身,穿上了那雙魚嘴高跟鞋,一隻,又一隻。
最後,她又穿吊襪帶。我連忙湊過去,她係前麵的扣子,我幫她係後麵的扣子。
後妻微笑著,扭過頭來看著我,那笑容比我以前記憶中的她,還要甜美,還要嫵媚,還要令我心醉。
不知為什麽,空氣中漂浮著一種旋律,忽遠忽近,如泣如訴,像一縷青煙,也似一陣迷霧。我禁不住側耳傾聽,哦,那是她心中的歌,那是Mariah Carey的My All:
I am thinking of you 我深深思念著你
In my sleepless solitude tonight 一夜無眠獨自悲淒
If it\'s wrong to love you 如果愛你是一個錯
Then my heart just won\'t let me be right 那我情願一錯到底
\'Cause I\'m drowned in you 我迷戀著你
And I won\'t pull through 但並不想自拔
Without you by my side 讓你離我而去
I\'d give my all to have 我願傾我所有
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 換取與你一夜偎依
I\'d risk my life to feel 我願付出我的生命
Your body next to mine 感受你芬芳的身體
\'cause I can\'t go on 因為我不能繼續
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 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
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我所有,換取你的愛
Baby can you feel me 感覺到了嗎,親愛的你
Imagining I\'m looking in your eyes 我多想凝視你的雙眸
I can see you clearly 我能清晰地看到你
Vividly emblazoned in my mind 活在我的心裏
and that you\'re so far 但你是如此遙遠
Like a distant star 像一顆變幻的星,可望不可及
I\'m wishing on tonight 我期盼今晚
I\'d give my all to have 傾我所有
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 換取與你一夜偎依
I\'d risk my life to feel 我願付出我的生命
Your body next to mine 感受你芬芳的身體
\'cause I can\'t go on 因為我不能繼續
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 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
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我所有換取你的愛
I\'d give my all to have 我願傾我所有
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 換取與你一夜偎依
I\'d risk my life to feel 我願付出我的生命
Your body next to mine 感受你芬芳的身體
\'cause I can\'t go on 因為我不能繼續
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 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
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我所有換取你的愛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傾我所有,隻為了你……
我輕輕地抱起她的玉腿,撫摸她,吻她,從透過魚嘴露出的腳趾開始,吻到腳麵,到小腿,到大腿,吻到那兩片粉紅色的桃花,然後又繼續向上,到腹部,到胸前,到脖子,到嘴唇。
後妻伸開溫柔的雙臂,輕輕地摟住了我的脖子。我們深吻著,舌尖久久纏綿在一起,讓我們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忘了我們身處陰陽兩間,覺得世界上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的手在她身上遊走,最後停留在她的下麵。她的兩片花瓣之間,夾著T褲的細帶。我用手拽了拽那細帶,她的雙腿蠕動著,夾緊,又打開,發出微微的一聲呻吟。
她輕輕地把我推倒在床上,雙手按著我的胸膛,慢慢坐到我身上。她閉上眼睛,一圈圈地邊轉邊往下坐,每當坐到最底時都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
“老公,咬我……”
“好的。”我聽話地伸出頭去,咬她如奶葡萄一樣的乳頭。
剛一咬上,她“哎呀”了一聲,說:“老公,這邊上次咬疼了,換一邊。”
我連忙換了一邊,含在嘴裏,像往常那樣,忽輕忽重地,咬著。
“對,用勁啊,老公,用勁……”
我聽話地加大力度。
她的皓齒輕咬她的朱唇,皺著眉頭,發出既痛苦又滿足的呻吟,忍受著卻又享受著,直到最銷魂的一刻來臨……
我突然醒來。
我身上空空如也。
我走到衛生間,擰開熱水器閥門,洗去了身上的體液和臉上的淚痕。然後,我換上她為我買的那件襯衫,穿好外套,背起電腦包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