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落葉
生命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不斷與陌生人相識,再匆匆擦肩而過。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我們或許可以分享某一段歡樂與悲苦,卻逃不過微笑離散的結局。
一切歲月,都隻能記憶。
我們從各個方向前行,殊途同歸。
——摘自一位網友的博客
強子離婚後,我看強子沒地方住,就建議他先住我左家莊那套房子,我自己搬回團結湖。但強子不願意麻煩別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
軍子把自己開發的樓盤的尾盤裏,弄了一套兩室兩廳賣給強子,讓強子付了個十萬首期,說剩下的錢以後慢慢還吧,實際上沒打算讓他還。
強子把那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帶著兒子搬進去住了。
我經濟能力有限,沒法像軍子那樣幫得上什麽大忙,就把自己這幾年遇到的女人跟他講了一遍。也算是給他提個醒,免得多走彎路,免得跟A女、B女、G女、H女那種人浪費時間、金錢和感情。
從此,又一個宅男從婚姻圍城裏出來了,或許將會走上我的路,或許不會。從此,也又多了一個自認為具備“知性美”的“獨立女權主義者”,與這個約會,與那個上床,或許還像當年A、B、H女對我這個CJ男一樣,編造新的大老板神話。
隻是,這女人在夜深人靜回首往事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強子,還能有誰真的愛她,嗬護她,對她真誠?
強子離婚三個月後,南方某省某市檢察院派人到北京請走了孫行長,說是要協助調查。這次是因為一樁十來年前的老案子:當地的一個建築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在孫行長,當時是信貸科的孫科長手下貸了筆款子,兩千多萬,雖然也辦了抵押和擔保,但抵押隻簽了抵押合同,約定了抵押金額卻沒有任何抵押物對應;擔保人也有,但找不到這個蓋章的單位。貸款發放後不久企業就破產了,還不上,成了呆賬,後來申報核銷了。
這事本來都過去了好多年了,誰知突然有人寫匿名舉報信說,當年放款時是企業的原法人代表騙貸,貸到的錢沒有用到企業,而是被幾個領導揮霍私分了。孫科長受了人家兩百多萬的賄賂,在明知條件不符合的情況下違規發放貸款。
在20世紀90年代,這類事情全國到處都有,最後認定責任時最多也就是個貸前調查不細致之類的,都沒怎麽處理。但這次不一樣,匿名信附有證據,是孫科長親筆簽字打下的收條複印件,匿名信裏說還有原件,必要時會交給檢察院;並且聲稱,如果當地檢察院置之不理,那麽將會向更高級檢察機關檢控。
因為有了證據,又有人舉報,那邊檢察院當然得過問一下。檢察院的同誌從對國家利益負責的角度出發,工作積極認真,辦案熱情很高。為了防止單位出麵保他,檢察院的幹警兵分兩路:一路在清晨孫行長上班往車庫走時截住孫行長,連蒙帶騙帶強製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車裏帶走了;另一路到單位,公事公辦地履行了告知手續。
單位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保,人已經在路上了。
帶過去後,檢察院把孫行長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裏,好吃好喝問了一天。孫行長當然不承認了,就又辦了手續,客客氣氣把他給放了。臨走請他吃了頓飯,感謝他協助調查,並告訴他以後案件有進展還要請他協助調查,又為他買了張回北京的火車票。
但從檢察院大門出去的孫行長竟然再也沒有回來。
孫行長單位打電話、派人去問,檢察院的人還很奇怪,答複說我們早就履行了手續把他放了啊?
半個多月以後,在當地一條河裏發現了孫行長的屍體,早都泡得不成樣子了。經過公安局鑒定是溺水自殺身亡的。人一死,那邊檢察院也沒法繼續追了,結案。
從銀行的朋友那裏得知這個消息,我立刻懷疑軍子跟這事有關係,心急火燎地給他掛了個電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問:“軍子,孫行長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乎我的意料,電話那頭軍子一聽,卻驚訝地問我:“啊?出什麽事了?”
我說:“孫行長死了。”
軍子還是驚訝地問:“啊?死了?什麽時候?怎麽死的?”
我簡要把經過複述了一遍。
軍子聞聽後連聲罵娘:“操,操,我操他媽,丫怎麽就死了呢?我還沒想好怎麽收拾他呢,他怎麽就出事了呢?操,便宜這廝了。”
我一聽,靠,這廝比我還無辜,那我還問個屁。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生怕軍子這家夥幹出什麽買凶之類的事情引火燒身,就又叮囑了一下,問:“軍子,這事真的跟你沒關係吧?”
“操,怎麽會呢?”軍子連忙澄清:“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幹那事兒吧?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況這孫子,跟我沒啥直接利益衝突?我隻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號子裏關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這幾天忙著準備他的檢舉材料呢,連檢舉信都沒來得及寄出去,誰知道他竟然死了,他媽的白費了我一番辛苦。不過,這孫子死了也好,死有餘辜。”
聽軍子這麽說,我才略微放了點心。也是,強子那事是氣人,但軍子這人一向理性冷靜,倒也不至於為這個事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雇凶殺人啊。隻能說,大概孫行長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
隻是過後覺得,孫行長老婆孩子倒是挺可憐的。又一想,可憐個屁,九十年代那兩百多萬,操,值錢著呐。
對我而言,E女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
我了解到的她,就是她所願意讓我了解到的那一點點東西。
和她在一起,除了跳舞,做愛,吃飯,睡覺以外,她對我沒有任何要求。
她既不問我的過去,也不對未來提出任何打算。
我試圖了解她的過去,但她守口如瓶。
我試圖對她敞開心扉,但發現她深不可測。
我試圖為未來做打算,但很快發現我是一廂情願。
我試圖的太多,她卻讓我一無所獲。
和我一樣,E女喜歡在水中暢遊。她是自由泳高手,泳技相當高超。
我習慣的是蛙泳,雖然在一般的蛙泳愛好者中,我的耐力絕對算強,速度也不慢,但蛙泳的速度注定比不上自由泳。
而她到了水裏,就像一條自由歡暢的美人魚,扭動著腹部飛快地向前遊去,瞬間就把我遠遠甩在了後麵,
一向對自己泳技抱有自信的我,在幾次失敗的嚐試之後,不得不徹底放棄了和她同進同退的努力。
我索性不再拚命地往前遊,而是自覺地放慢了速度,深深紮入水底,再一躍而出,再紮入水底,享受克服地球引力,做自由自在的深海潛魚的快樂。
她從我身邊飛速遊過,卻對我視而不見。
她沉浸在她的世界,我沉浸在我的世界。
隻是,她那次做愛時,用哭腔喊出的“救我”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像一團迷霧,縈繞在我心間,久久不能散去。
我曾經問過她很多次,可次次無功而返。
任憑我怎樣套,她始終就是一個回答:“你別問了,沒事兒。”
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滿腹狐疑,就越想弄個水落石出——怎麽可能“沒事”?沒事為什麽會哭喊著讓我救她?
可任憑我怎樣問,她始終守口如瓶。
對此,我隻能去胡猜亂想:或許,她在一種力量的掌握之下,她想掙脫卻無力掙脫,想讓我幫她抗拒,又認為我其實也無力抗拒;或者,她已經厭倦了某種舊的生活方式,想和我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但她又舍不得放棄原有生活的那些好處。
經過內心的掙紮,她還是隻把我看做了一名過客。
甚至,有一次我又問她時,她跟我說:“守傑,我跟你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你就別問了。如果你再問下去,那麽,咱們就分手吧。”
聽她這麽說,我也就不敢再問了,我怕失去她。
我也終於明白:她,是不會向我吐露心扉的。
正因為如此,我心裏也就清楚:沒必要再問她已婚未婚問題。
我們不談論過去,我們不談論未來,因為我們都明白:我們沒有未來。我們隻有眼前的這一切,但這一切總有一天必定會煙消雲散,或早或晚。
其實我也很清楚,我不愛她,我隻是把她當成孫倩的影子;她也很清楚,我隻是她寂寞日子裏一個浪漫的過客,再浪漫,也終究是個匆匆過客。
我們心如明鏡,卻又心照不宣。
我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卻又無可奈何,等待最後的審判。
我的客廳成了舞廳,我們天天一跳幾個小時,在音樂、舞蹈和汗水中表達對這段注定命不長久的情感的喜悅,留戀,珍惜,感傷。
連健身館都不去了,拉丁舞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好的鍛煉,與其在跑步機上跟阿甘似的做那種乏味的運動,不如在舞蹈中淋漓揮發激情。
除了拉丁舞,我們也跳華爾茲,探戈,這些東西我們一樣都會,沒有幾個會跳拉丁舞的人不會跳摩登舞的。
我們隨著多瑙河之波旋轉,我們在化裝舞會上回望,我們在關塔娜美拉纏綿,我們在綠袖子裏飄蕩。
沒有觀眾,不需要鼓掌,我們隻需要彼此,與你歡樂,與你憂傷,與你放縱,與你瘋狂。
我們依舊驅車到郊外野合,越是風雨交加越駛向遠方。
白雲為被,黑土為床,碧水為衣,青紗為帳。
我用狂野的衝刺表達我的激情,她以放肆的呻吟掩蓋她的迷惘。
就在強子離婚前後,我和E女的末日審判也終於到了。
九月初,又一次野外激情過後,回去的路上,她突然說:“守傑,咱們得分開了。”
其實,我早知道有這一天,早就做好了被最後審判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沒有顯得很驚訝,而是輕輕地“哦”了一聲。
她又說:“我感謝你這段日子一直陪著我。”
“那不用謝,我其實……也感謝你陪著我。”我回答道。
忽然,我又想起那個一直困惑著我的問題,覺得這是打開謎底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就問道:“你為什麽要我救你?”
E女閉上了眼睛,想了一會兒,說:“守傑,別問了,你救不了我,就當我沒說過吧。”
然後,還沒等我再問,她又說了聲:“我明天的機票。”
我問:“都準備好了嗎?去哪兒的?”
“都準備好了,去阿根廷。”
“哦,那是個好地方,你可以去那裏跳探戈了。”
“是,我會記得你的。”
“我也會的。”
談到這裏,我想起自己隨車的一盤CD裏還有一首麥當娜演唱的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就把它找出來,算作對E女一路順風的祝願吧。
幾秒鍾後,如泣如訴的女聲飄忽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裏。
這個神秘的女人,盡管我跟她每日耳鬢廝磨,但又對她一無所知。而她,則陪伴著我,度過了最孤苦無助的一段時光,又讓我重新體會到男歡女愛的快樂。
我對女人的渴望之火早已隨著孫倩的去世而熄滅,但卻被她重新點燃。
我感激她,我也留戀她。盡管我知道,我即將失去她。
E女低著頭輕聲啜泣,我則點燃了一支煙,把車停在路邊,放下車窗,一邊向外吐煙圈,一邊忍住眼淚。
秋夜裏微風習習吹蕩,車窗外的街道燈火輝煌,煙霧隨風四散飄去,我和你分離在人生路上。你我像流星般相遇天際,卻又像行星般各奔遠方,相知的欣喜會刻骨銘心,相吸的激情將永誌不忘。盡管我隻是匆匆過客,卻也為離別歎息感傷,從此心中有了你的痕跡,哪怕知道你我將遠隔重洋。生命本來就是長夢一場,悲歡離合總伴著哀傷,遠行的你一定要記住,有一個人會一直把你念想。
當晚,E女又跟著我回了左家莊的家裏。
一遍又一遍,隻放那首Bésame mucho。
伴隨著蒼涼的吟唱,我和她真正地融入了感傷的旋律。是的,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樣,你已經遠離我,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像今晚是最後一夜……
第二天,我送她到機場。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我不知道該為這場相遇與別離說些什麽,她也一樣。
到了航站樓,她磨嘰著不肯進去安檢,就和我站在大廳裏,也不說話。
“以後我們還能見麵嗎?”沉默了很久,我終於忍不住問她。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那你過去以後要保重。”
“你也保重。”
突然,她抱起我的頭,哭著,狠狠地親吻我。
雖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我心裏多少有點怕,但還是接受了她的吻,與她緊緊抱在一起,很久不分開。我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親吻。盡管我們都很欣賞對方,但我們無力抗拒那未知的力量,所以我們不能廝守在一起。
也許,這是今生最後一個擁抱,最後一個吻。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終於,真正離別的那一刻到了。她擦幹淚眼,拖起行李箱,走向入口。我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想哭。她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回眸凝望。
我知道,這將是我們今生最後一個回眸。
我努力向她做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向她揮了揮手,又注視著她,在人流中消失。
生命是一段漫長的旅程,我們不斷與陌生人相識,再匆匆擦肩而過。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
我們或許可以分享某一段歡樂與悲苦,卻逃不過微笑離散的結局。
一切歲月,都隻能記憶。
我們從各個方向前行,殊途同歸……
我又來到她的墓前,為她掃墓。
我忍不住跪在地上撫摸墓碑,就像撫摸她那光滑如玉的胴體。
我長長地親吻著上麵的照片,就像親吻她那柔軟如棉的小嘴。
我仔細擦拭墓碑的每個角落,任何一個微小的汙痕都不忽略。
我喜歡完美,她也喜歡完美。
而隻有完美,才能配的上她的一生,才能配的上她的長眠之所。
終於,那塊小小的墓碑上再沒有任何汙垢和塵土。
我感到有些疲憊,因為長時間地重複擦拭的動作,我的右臂微微有點痛。於是,我站了起來,呆立在她的墓前。
花開花落,一年過去了。我又老了一歲,而她的生命,卻永遠凝固在三十歲。
是啊,在我的眼中,在我的記憶裏,她永遠美麗,永遠年輕。
我默默地看著那塊花崗岩石碑,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生離死別的場景:我捧著那張奧羅拉公主一樣的臉,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她的名字;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給了我最後一個深情的回眸。我知道她留戀我,可我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離去,離我越來越遠……
一陣秋風吹過,幾枚秋葉翩然飄落,隨風旋轉著,旋轉著,緩緩掉落到花崗岩墓基上。
我忍不住蹲了下來,撿起一枚落葉,舉到眼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凝視了很久。
如果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這個說法屬實的話,那我和她在前世一定回眸了整整一生。
孫倩,我與你相逢於不經意間,相知於不經意間,相離於不經意間。愛情如花般豔麗,卻隻燦爛於完美一瞬。
一年前的今天,你那如花般美麗的生命,就像這片秋葉一樣,飄落了,消逝了。
我久久地盯著手中那枚落葉,與她一起走過的那段日子,一幕幕地在眼前盤旋著飄落:那個夏日午後,是她,穿著杏色短裙和魚嘴高跟鞋走進我的生活,雙手抱在胸前,高傲的像個公主,清爽的如夏日裏的一葉薄荷……那個下雨的傍晚,我開車叫住她想送她回家,是她,舉著傘轉過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也是一個雨夜,是她,鑽進我的被窩,調皮地衝著我笑,向我舉起一個避孕套……在從思陵返回的路上,我因為談到女兒而痛哭流涕,是她,捧起我的臉為我拭去淚水……在湖邊跑步時,是她,馬尾辮一甩一甩,轉過身來衝我微笑……在我心情煩躁的時候,也是她,係起圍裙,為我做飯,炒了一盤半生不熟的茄子……
就像隨風起舞的落葉,這些記憶的碎片,在我的眼前漂浮著,漂浮著。
站在後妻麵前,我從沒有像現在感到迷惘與困惑。後妻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承擔著對她的思念,忍受著心靈的空虛。曾經燃起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因為她的離去而在瞬間被熄滅,被撕裂,被粉碎,被吹落。
我也像一枚落葉,隨著秋風飄啊飄,不知道我該做什麽,也不知道我的歸宿在哪裏。
盯著這片落葉,我猛然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年輕。我再也不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而是像落葉一樣漸漸遠離了青春。
我也想起了與前妻的婚姻,與她牽手時我曾經是那樣的投入,認為憑借我的努力和忠誠可以讓愛情之樹常青。可是,我的婚姻也和這落葉一樣,飄落了。
我又想起了A女,這個曾讓我癡迷和感動的女人,多想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把她從苦海裏拯救出來,可是這念頭也像落葉一樣,被風吹落。
還有E女,這個讓我重新體會到激情,幫助我度過喪妻孤獨的女人,如今也像落葉一樣,遠走了……
我依然死死盯著手裏的那片秋葉,看到它在我的眼中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不斷地改變著形狀。漸漸地,它變成後妻那張年輕秀麗的臉龐,她時而向我我微笑,時而向我撒嬌,時而對著我輕輕歌唱,時而又變成熟睡的奧羅拉公主的模樣……
不知為什麽,我的耳畔響起一首歌,那首以前看過的電視劇《這裏的黎明靜悄悄》的主題歌《落葉》:
你靜靜地飄落
鋪滿金黃色的山坡
你輕輕地歌唱
流進彎彎的小河
風兒把你送入天空
你仍在飄落
你甜美的春夢
隨著秋葉一起飄落
你年輕的臉龐
附在泥土上訴說
如果春天再次來臨
你還要唱歌
飄落啊飄落
遠去了你的歡樂
飄落啊飄落
你從來沒有被埋沒
飄落啊飄落
遠去了你的歡樂
你沒有被埋沒
也不知道佇立了多久,不知不覺中,夕陽已在朦朧中融化。
我擦幹眼淚,小心翼翼地把後妻墓上那枚秋葉放進自己的襯衣兜裏,讓它與我的心髒一起跳動。
然後,我跟她輕輕道別,向山下走去。
斜陽灑地,在小路上留下我孤單的背影。在我的身後,是被我丟失的世界,那些希望,那些美滿,那些幸福,那些歡樂。
秋日的晚風裏,有我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