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Perhaps love
生命不可能從謊言中開出燦爛的鮮花。無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惡意的謊言,都有揭開麵紗的那一刻,揭開麵紗的那一刻,無論是美好的還是不美好的都會有一種被欺騙的心酸,那心酸又一定是刻骨銘心的。
——海涅
三月了,春天的腳步臨近了。雖然乍暖還寒,但,畢竟是春天。
我給大白兔掛了一個電話,想約她周末出去玩玩。其實玩玩是假,想跟她談談心,最終確定戀愛關係是真。雖然下了決心跟她好好相處,可我還是犯老毛病,總是怯於開門見山地說“愛”字,而習慣於拐彎抹角地找個借口。
但大白兔接到電話之後,回答的口氣卻令我非常擔心。她沒有再像以往那樣顯露出帶著喜悅的驚詫,而是淡淡地說:“嗯,好吧,我看周末有沒有什麽事,到時候再約吧。”
掛掉電話,我感覺有些坐不住了。這段時間大白兔情緒很反常,跟她相處這麽久,我從沒感到過她對我如此冷淡。難道她……?
正在我如坐針氈,忽然手機又響了。打開一看,是D女。
“守傑,今晚你有空嗎?我有事想找你談談。”D女問道。
“嗯,有空啊。不過,什麽事啊,能先跟我說一下嗎?”
D女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回答道:“算了,晚上咱們見麵再談吧。”
“哦,那能不能叫羅麗麗一起來呢?咱們一起吃川菜去。”我連忙請她幫著邀請大白兔。
跟大白兔打了那個電話後,我的心一直懸著,正發愁找個合適方式和大白兔見麵好好談談呢。這下D女打電話來,我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想請她出馬,把大白兔拉來。
“嗯……不是太方便,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D女的回答讓我有些失望。不過也沒辦法,我隻好說:“哦,那也行,咱們還去東總布胡同那家店見麵?我好提前訂座位。”
“行,六點準時。”D女答應了我的安排。
結束與D女的通話後,我跟川菜館打了個電話,預定了位置。
下午下班後,直接來到了那家川菜館。稍微等了一下,跟那個已經成了熟人的領班聊了幾句,D女也到了。
我和D女也很久沒有見過麵了。和前妻複合那段,我又變成了宅男,一下班就慌不迭往前妻家跑,生怕浪費一分鍾在外邊而懈怠了女兒。甚至,過年那幾天我都沒出門跟軍子、強子、建國他們聚聚。
寒暄過後,等菜的功夫,D女的表情從開始的帶著笑意變得逐漸凝重起來。
“守傑,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約你出來嗎?”D女問。
“不知道啊,什麽事啊這麽重要?”我見她這麽問,而且伴以這種表情,感覺到今天肯定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就習慣性地掏出一支煙點上,深吸一口,吐出來,一邊看著煙霧飄散,一邊等她開口。
“其實年前我就想找你談談,但今年過年我回老家了,年後一來,就有個新盤開盤,一忙就拖過去了。”
“嗯,今年房地產形勢可有點不妙啊。你們那裏咋樣?”我問道。
“還行吧,但銷售不如以前那麽旺了。另外,好像搞貸款也越來越難了,銀行都在緊縮銀根。”
“嗯,是啊,今年經濟形勢可不是很好。我聽沿海那邊同學說,最近他們那裏好多中小企業倒閉。股市也不行,樓市也疲軟。唉,看樣子,我們處在一次衰退的邊緣……”
“是。”D女顯然不準備跟我討論嚴峻的經濟形勢,而是換了個話題:“你知不知道,羅麗麗要辭職了?”
“什麽?”我心裏咯噔一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盯著D女問道:“她要辭職?為什麽?”
“她沒跟你說過?”
“沒……沒有啊?”因為緊張和意外,還有一種不妙的預感,我說話都有些口吃了:“她……她從沒說過,我說嘛,今天我約她周末出去玩,她的口氣怎麽不置可否。我剛才還納悶呢……可她為什麽要辭職?在軍子這兒幹的不舒心?”
“守傑,我再問你一句,你得說實話。”D女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問:“你是不是跟你前妻和好了?”
“啊?”我好像頭上挨了一記悶棍,又好像被人扒下了褲衩一樣,當即就傻眼了:“你……你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到底是不是?”
“不是……”我腦門子上冷汗直冒,頓時想起這個消息如果連D女都知道了,那大白兔也有可能知道;再聯想起大白兔對我的突然冷淡……我的媽呀,我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於是我慌忙辯白說:“我……前一段是嚐試了一下,可不行,我……我現在已經徹底離開她了,我下了決心了,要跟羅麗麗……好好處……”
說完,我就跟在學校裏闖了禍,被老師告訴家長的孩子一樣,低頭看著桌上的味碟,心裏七上八下的,等著接受家長的批評教育。
“唉,守傑,讓我怎麽說你,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喜歡磨嘰,喜歡左顧右盼。”D女數落我道。
聽到她的批評,我忍不住抬起頭瞥了她一眼,看到D女露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失望的神色,然後我又低下頭,接著聽她的數落:“你也不想想,你跟你前妻都那樣了,互相傷害那麽重,怎麽可能還能破鏡重圓呢?”
“你不也跟你老公破鏡重圓了嘛……”我咕噥著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那不一樣,守傑。我老公人雖然粗暴了一些,也傷害過我,但他對我的傷害是一時的,就那驢脾氣;況且起碼他知錯能改,他家老人也懂事,約束著他,管教著他,他就改了不少,所以我們倆能湊合著過。可你不一樣,你被你前妻傷害了十多年,以前聽你講你婚內的故事,我真是替你難過。那種日子哪是人過的啊?別的就不說了,作為一個女人,同樣為人母,我根本就不能想象,一個女人竟然會吝惜喂給自己孩子母乳喝?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一個女人自私到了這個地步,真是連狗不如。你別介意我罵人,我真的無法想象、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雖然我不是婷婷的媽,但我最恨這種自私到連畜生都不如的女人,這種女人你能指望她會對你真心?”
“是……所以我還是跟她分了。”
“你吃虧就吃虧到了你的性格。要不是你總是這麽磨嘰,你哪裏能受這十年的委屈?”
“是……”我沮喪地承認。
“問題是這十年你熬過去了,分都分了,你怎麽還能又跟她住一起呢?那十年的苦滋味你沒受夠啊怎麽著?”
“呃……不是……那不是跟你一樣,有孩子了嘛……”說到這裏,我真是有些恨自己這軟弱性格了,居然為一個傷害我那麽久的人,明知本性難移卻還總抱著一線幻想,結果涼了人家大白兔那麽長時間。唉,我啊我,真是賤,莫名其妙的賤。
“可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忍不住問。
“是羅麗麗告訴我的。”D女回答道。
“啊?”我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最壞的事情發生了。本來是腳踩兩隻船,現在可好,弄砸了,看樣子得雞飛蛋打。
可問題是,大白兔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看著羅麗麗情緒不高。本來問了她幾回,她不說。想再約你問問你倆的進展,可是因為有個新盤開盤,我正好負責,一忙,就沒擠出時間。今天羅麗麗跟我說她打算辭職,我當時就挺意外的。軍子對她不錯,一直挺照顧的,怎麽好端端地要辭職呢?本來以為她找了更好的單位,但一細問,她打算辭職回老家。我更納悶了,趕緊刨根問底,她先是不肯說,後來說著說著,還是哭了,說她打算跟你分手,因為你又回你前妻那裏了。”
“可她怎麽知道我回我前妻那兒了呢?我可一直是守口如瓶啊!這事,除了我,我前妻,我媽,我大嫂,我女兒,再沒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她……她怎麽知道了呢?”
D女歎了口氣,說道:“就是你前妻說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前妻弄到了小羅的手機號。有天你前妻給小羅打了一個電話,把你跟她複合的事情都跟小羅講了。”
“啊?她怎麽知道小羅的手機號的?”
“我哪知道啊,這得問你才是。”
“我沒跟她說過啊……”說到這裏,我忽然回憶起:前妻喜歡半夜起床,偷看我手機短信。那時為了防備她窺探到我的秘密,我故意把大白兔設置成了軍子的名字,隻是為了區別,後麵加了一個後綴“
前妻情商大概很低,但智商一點都不低?雖然看到是“軍子1”的名字,但她還是能想到,經常對我發出諸如“我睡不著,能跟我說說話嗎”、“想你了”、“特別想抱著你”……之類信息的人,肯定不會是軍子。她很清楚,我和軍子都沒有絲毫的Gay傾向。或許,她記下了電話號碼,打個電話過去一試,聽到接電話的是個女聲,她肯定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你前妻告訴她,你這幾個月一直住在她那裏,還跟她上床了。她還聲淚俱下地哀求小羅,讓她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就不要再當小三,跟你來往了。”
“可……小羅知道這件事,也該問問我呀?怎麽就能相信她的一麵之詞呢?”我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了,忍不住用手指頭敲擊桌麵。
“一麵之詞?你前妻這次可沒撒謊吧?”
“呃……是。可她也該核實一下,問問我啊?”
“問你?我從去年過年前給你介紹她,一直到今天,都一年多了,你一直磨磨嘰嘰。人家一個大姑娘,青春也珍貴著呢,被你就這麽隨隨便便耽誤了一年,人家心裏能不起嘀咕?守傑,以前聽你講,你跟你前妻相處,你對她真誠付出,可總得不到回報,慢慢的你的心就冷了。可你得換位思考,人家羅麗麗不也是這樣嗎?一開始,人家對你懷著多大的熱情啊,可你呢,總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別說她,就是換了我,我同樣會心寒,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那麽我還跟你耗什麽耗?你以為人家除了你就找不到個好男人了嗎?現在,你前妻一個電話,真相大白了,人家還有必要再問你嗎?”
“唉,這個女人啊……我怎麽一沾著她就倒黴呢?”我氣得一邊搖頭,一邊拍腦門。
“你別埋怨別人了,我看這事不怪你前妻,得怪你。一個女人,當她意識到自己指望著的婚姻受到外來威脅時,她會不顧一切地捍衛自己的婚姻。是你重新回到她身邊,給了她希望,又跟小羅來往,給了她危機感,她才會這樣做。”
“唉……是怪我。”我垂頭喪氣,後悔得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D女問我。
“我……我也不知道……這事太意外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急得閉上了眼睛,趕緊想對策,然後猛然睜開眼,盯著D女的眼睛說:“小段,你幫幫我吧,我……我真的喜歡羅麗麗,要是失去了她,我真的一輩子不能原諒自己了。我求你了,給我出個主意,勸勸她……我跟她道歉,我保證以後一心一意跟她處……”
“唉,你呀,你呀,哪都好,就是總黏黏乎乎的。”D女依舊以抱怨的口吻說道:“我跟她談了以後,覺得有些不妙,這才趕緊約你出來談談,就是想看看你的態度,到底想不想跟人家處,你得有個明確態度不是?你一直這麽曖昧,老是那麽拖著,我就是想幫你,心裏也沒底啊?”
“不,不,我態度不曖昧了,我,我……我真的很喜歡她,我真的下定決心了。”我連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堅決態度。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愛上了這個小我12歲的姑娘。我怕失去她,我急切地想挽回她。
曾經滄海,但我依舊沒有放棄尋找真愛。我隻是暫時失去了愛的能力,但在我靈魂深處,我渴望擁有一份完整的愛:被人愛,也投入地去愛一個人。
我要挽回,不計代價我也要挽回。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打開一看,是軍子,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守傑,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下午羅麗麗跟我打辭職報告了。你倆這是鬧的什麽貓膩啊?”
果然被我猜中了。
“……唉,一言難盡。我也是從小段這裏知道的,正傻眼呢。”
“我操,守傑,你這玩的是哪一出啊?你是不是又把人家給晾著了?”顯然,軍子並不知道我回前妻家被大白兔知曉的事情。
“嗯,前一段是……”我沒好意思跟他說我回前妻那裏了,那我又得挨一頓訓,就扯了一個謊支吾了一下:“我最近挺忙的……”
“你放屁!”軍子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我的謊話:“我還不知道你?你他媽的再忙,也不至於跟人家見麵都沒時間吧?你有空天天遊泳健身,沒空跟人家談戀愛?我都介紹你倆認識一年了,一般人談個一年對象都該結婚了,你他媽的還磨嘰個毛?你犯病了吧?”
“我……這事兒我是辦的不妥帖,這不,現在正跟小段一塊商量對策呢嘛。”
“唉,操,我可怎麽說你呢?”軍子以魯迅對阿Q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腔調歎了口氣,接著說:“她的辭職報告,我沒批準。我勸她好好考慮幾天,然後我說我正打算提升她呢。她見我不答應,說回去再考慮考慮。”
“哦,那謝謝你了啊,軍子。”我忽然感覺到身上湧過一陣溫暖,這就是友誼,這就是真正的朋友,關鍵時刻他總是能鼎力相助。
“你他媽的少給我來這一套。守傑你給我記著,我給你介紹小羅,是真的感覺她人不錯。那丫頭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我跟你說,人家能看上你,那是你走狗屎運了,你他媽的別不珍惜。我可是告訴你,我這次能不能攔得住人家,還是個未知數呢。”
“嗯,我知道。”
“小段現在跟你在一塊?”軍子又問。
“嗯,是啊,我們一塊吃飯。她也挺為這事兒操心呢。”
“行,你們先聊吧。小段跟羅麗麗她倆平時就挺要好的,沒準兒小段出馬,還能說服她回心轉意呢。”
結束了跟軍子的通話,我垂頭喪氣地長籲了一口氣。又抬頭看了看D女,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呀,也是免不了俗,擁有時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想挽回。”D女看著我,揶揄道。
“唉,你就別埋怨我了。”我一臉的苦相,沮喪地說:“我自己都承認了,是我不對。現在,我最著急的,就是怎麽挽回她。她是你給我介紹的,你可得好人做到底。”
“嘿,瞧你這話說的。一年前,是誰跟我抱怨說,我把小羅這燙手山芋塞給你,要我去跟人家說你不喜歡人家的?怎麽橫豎都是你一張嘴。”D女嗔怪地看著我,反諷道。
“唉,都啥時候了還拿我尋開心。那不是此一時彼一時嘛。”我還是苦笑道。
“嗯,行吧。誰讓我就樂意管這閑事兒呢?不過你可得保證,你這次是真的要投入了。否則,我再去當說客,不是成了害人家了?”
“你放心你放心,我今天說話可是掏心窩子。”
“嗯,這還差不多。這樣吧,我明天上班先找她談談,跟她說說為人父母被孩子牽扯那種心痛。她平時挺信我的,我覺得跟她解釋了以後,她可能會原諒你的遲疑。你呢,明天下班接她出來吃飯,你得正式跟人家道個歉,解釋一下,再跟人家保證,和你前妻一刀兩斷,以後一心一意跟她處。這個時候,你就別顧麵子不麵子了,就是人家扇你兩巴掌,要你當眾下跪,你也得受著。她以前對你感覺挺好的,除了這件事,你也沒做別的讓她特別反感的事情,我把這事給說開了,打開她的心結,你再讓她出出氣,沒準兒能挽回。”D女說出了她的計劃。
“行,行,我聽你的。”我連忙點頭稱是。
和D女告別後,我回到團結湖家裏,依舊坐臥不寧。於是,又大白兔撥了一個手機。可是,手機依舊關機,一連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接不通。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點兒睡意也沒有。甚至,突然跳下床,穿好了衣服,想連夜找大白兔道歉請求原諒。但人上了車,又一想,怕沒有D女做緩衝鋪墊,效果會更糟。隻得怏怏地折回去,百無聊賴中找出幾盤碟子看,盼著天亮,盼著D女能傳來喜訊。
第二天上班,我也如坐針氈,完全無心工作。每隔幾分鍾,我都會產生出先打電話給D女的衝動,可又怕得到壞消息,隻得忍住自己,等候命運的宣判。為了略微平靜一下自己的內心,我找了幾張複印紙,用簽字筆在上麵隨便塗鴉打發時間。
終於,手機響了。
我哆哆嗦嗦地接聽手機,心中祈求一個好的結局。
但我失望了。D女的口氣中充滿焦急:“守傑,羅麗麗今天沒來上班。我給她打電話,手機也總是關機。”
“什麽?”我腦袋裏“嗡”的一聲,感覺頭暈眼花:“她……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問題是現在聯係不上她,她根本就沒請假,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啊?這……這可怎麽辦呐?”聽D女這麽一說,我腦袋裏又“嗡”了一聲,六神無主了。
戀愛中的人就是這樣,你平時做事理性,那是旁觀者清;等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你就當局者迷了。如果你能在戀愛中一直保持百分之百的理性,那麽隻有一個原因,你根本不愛;或者說,愛的不夠。
“唉……我怎麽知道怎麽辦?我根本找不到她人,今天我又在開盤現場,走不開,也沒法去找她。這樣吧守傑,你到她宿舍裏去找找?”
“嗯,好,好,我馬上就去。”
我匆忙向老板請了假,然後撒丫子飛奔到電梯間。平時感覺不到,可今天感覺那電梯他媽的慢得就像個裹腳老太太。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開向大白兔租住的小區,一路上心急如焚,額頭冷汗直冒。可越是著急,越是不順,一路上紅燈忒他媽多,害得我忍不住煩躁地捶打方向盤,伴以高聲罵娘。
路上,我不停地給大白兔打電話,心中企盼著聽到她年輕的聲音。
可是,無一例外地,電話裏傳來的卻是那個冰冷如機械人般的女聲:“對不起,您剛才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內心暗自罵自己。我太蠢了,過去的一年時間,那麽多機會,都被我浪費掉了。
好容易捱到她宿舍樓下,我停車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奔上樓,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重重地敲打著房門。口中像阿裏巴巴一樣,反反複複小聲默念:“開門啊大白兔,快開門啊我的小蘿莉……”
門開了。但開門的不是大白兔,而是她的合租夥伴。我以前見過她幾麵,還請她和大白兔一起吃過一次飯。她自我介紹說,她是個某個報紙的時尚版編輯。
那女孩顯然剛剛被我的敲門聲叫醒,頭發亂蓬蓬的,睡眼惺忪。見是我,問道:“啊?是你呀,你找小羅嗎?”
“對,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雖然沒有見到大白兔,但見到她的室友,也像見到救星一樣。
“嗯……我剛起來,早晨還睡覺呢……怎麽,她沒去上班嗎?”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我昏,看來問她是白問了。
但又不甘心,說道:“她今天沒上班,手機也打不通。我挺擔心她會出什麽事情。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女孩讓開了路。我進客廳來到大白兔房間門前,她的房門鎖著。我敲了敲門,喊了她幾句,裏麵沒有回答。我把耳朵靠在門上傾聽,屋裏沒有一絲響動。
一種不祥的猜測籠罩在我心頭。
“她……會不會生什麽病?”我扭頭看著跟在我身後的女孩,遲疑地問道。
“不清楚啊,她平時挺少生病的啊。”
“那萬一呢?”
“不會吧……”那女孩也被我說怕了。
“我想把門打開看看。”我說出了我的想法。
“嗯,好吧……她是你的女朋友,你做主吧。”
見得到她的允許,我也就不客氣了,飛起一腳踹開了門。這種門,隻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反正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權且當一回小人吧。
她不在房間裏。
而且,她的鋪蓋都卷了起來。
慌忙拉開她的衣櫃,書桌的抽屜,裏邊空空如也。
卷鋪蓋,清衣櫃,就意味著走人。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一屁股坐到床板上,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支煙,茫然地吸了起來。
我的大白兔,我的小蘿莉,你到底要幹什麽?難道,在我真的愛上你的時候,你卻要離我而去?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難道我們就這樣錯過?
大白兔的室友也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莫名其妙,隨即看出了我和大白兔之間有些微妙,說道:“奇怪了……昨晚上她還一切正常呢,怎麽說走就走了?你們倆是不是鬧別扭啦?……”
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而是向她表示了感謝,匆匆辭別而去。
發動汽車,我問自己,現在怎麽辦?
之後,頭腦裏響起一個聲音:去火車站!
對,去西客站,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去西客站把她追回來。或許她還在候車,或許她剛剛坐上車,我隔著車窗玻璃找到她,與她對望,留住她。
到了西客站,查了電子示意牌,發現白天去合肥的火車隻有兩趟;還有兩趟特快列車,是在北京站發車的。然後,我跟著電子指示牌的信息,到了那兩趟列車的候車廳裏,一個挨一個地,翻來覆去地仔細尋找。
但很遺憾,我跟沒頭蒼蠅一樣轉遍了候車廳的每個角落,就是尋不見她的芳蹤。
我多渴望,在一個不經意間,看到那張可愛的小尖臉,與她四目相對,我一定當眾抱住她,大聲告訴她我愛她。
可是,電影裏常常出現的那種情景並沒有在我身上重演。
我跑到車站廣播室,請求別人幫助我廣播一則尋人信息。我在約定地點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等到她。
眼見一趟車快開車了,我慌忙托人幫著買了一張站台票,混進了站內。然後,隔著車窗一個車廂一個車廂地尋找,尋找我的那顆珍珠。
我從車頭走到車尾,又從車尾走回車頭。這趟車開走了,我接著又轉向另外一趟開往合肥的列車,繼續尋找。
可是,我依然找不到她。
列車徐徐開動,我孤獨地呆立在站台上,目送著它離去,一直到看不見……
或許她是去了北京站,乘坐那兩趟特快列車?或許她根本就沒有走,而是換了新的租住地?
盡管理智告訴我,她不可能乘坐那兩趟特快列車,晚上才發車,誰會一大清早就去候車?而如果是換了租住地,那麽鋪蓋為什麽不拿走?但,我已經無法再保持理智了,而是懷著一份不甘,跑到了北京站,再次重演了那種尋找。
我目送那兩趟列車先後離去。
隻有一個解釋:或許,她不是坐火車走的,是坐了飛機。
大白兔就這麽走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
我知道這是我的錯,可她不給我改錯的機會。
從北京站出來,已經晚上快十一點了。我萬念俱灰,癱在汽車座椅上呆了半天,連發動汽車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辦。
想來想去,沮喪地給D女掛了一個電話,告訴她,大白兔已經走了。
D女聽完了我的敘述,先是很驚訝我沒找到大白兔,解釋說她見我一直沒給她電話,以為我找到了呢。接著,她沒有跟我一樣顯示出驚慌失措,而是用平靜的口氣問:“守傑,你……真的愛她嗎?”
“是,我愛她。”我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就像當年我對孫倩說出“愛”字那樣,斬釘截鐵。
“那你就該去追回。”D女說道:“單純的女孩子,對愛情靠感覺;以往你對她冷淡,還有你跟你前妻的曖昧,讓她感覺到了傷害,就離開了你;但,要是你誠心誠意地去追求,女孩子也是容易被感動的。如果愛,你就該勇敢起來,不顧一切去追回。”
“嗯,我是要追回。可我隻知道,她老家在合肥,父親是高校老師。可哪個學校的我一點也不清楚,她說過,但我……我沒記住……”說到這裏,我越發後悔與大白兔相處時的心不在焉,那時我怎麽就不上心呢?現在這茫茫人海,去哪裏找啊?簡直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哦,沒事,我知道,她告訴過我。”
絕望中還有一線希望,我原本覺得難比登天的事情,竟然在D女這裏獲得了輕而易舉的解決,甚至具體到門牌號數。真是個有心的女人!
看來,上帝懲罰我之後,還是為我網開一麵。
D女耐心地等我記完大白兔父母家的地址,接著叮囑我:“她是獨生子女,大學一畢業就留北京了,回去後不可能去別的地方住。你去她父母家裏,一定能找到她。守傑,別磨嘰了,別覺得抹不開麵子。你聽過張學友的那首《如果愛》嗎?如果愛,就該勇敢地去追。”
“嗯。”我結束了跟D女的通話,立刻返回車站買去合肥的火車票。但,第二天晚上去合肥的兩趟特快都沒票了,再問,第三天的也沒了。隻有西客站發車的普快列車還有票,隻得買了一張第二天下午發車的普快,隻是到合肥的點不好,是淩晨到的。但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我一分鍾都不想耽擱。
然後,回到家裏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跟老板請了假,又跟父母撒謊說我要出差兩天。接著,我記起了D女說過的話,打開電腦,從網上下了她告訴我的那首歌,張學友的Perhaps love(《如果愛》)。
晚上,我一夜未眠。打開音響,放著那首《如果愛》,忍不住調出以前為大白兔拍過的那些照片,還有後妻的照片,一張張交替翻閱。然後,我打印了一張大白兔的照片,帶在身上。
每個人都想明白
誰是自己生命不該錯過的真愛
特別在午夜醒來更是會感慨
心動埋怨還有不能釋懷
都是因為你觸碰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