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琴瑟之鳴
幸福沒有明天,也沒有昨天,它不懷念過去,也不向往未來;它隻有現在。
——屠格涅夫
下午下班接後妻,一路上我心事重重,感覺非常沮喪。
後妻拎著一個超市塑料袋,一上車就察覺到我的神色異常,於是問:“怎麽啦守傑?怎麽看你臉色這麽不好?是不是病啦?”
說完不等我答話,她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語道:“不熱啊……你哪兒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沒不舒服。”
“那……怎麽回事啊?”她見我否認身體不適,就開始亂猜開了:“是不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
我不想再多說了,就說:“沒什麽,我隻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煩躁,也許是情緒低潮吧。”然後我又說:“算了,孫倩,今晚不想做飯了,咱們還是吃川菜去吧。”
後妻見狀,想了一下,說:“菜我已經買了,要不今晚我做給你吃吧。”
自從我倆同居開夥以來,我負責做飯,她負責買菜。我下班後到她的公司,考慮上塞車紅綠燈等因素,一般要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鍾。她就利用這段時間,到附近超市裏把菜買了,所以每天吃什麽都是她安排,我去做。
後妻原本是不會做飯的,但她突然說她今晚要做飯,我也覺得挺驚訝的。就問:“你買了什麽菜啊?”
“我買了黃瓜,茄子,還有苦瓜,冰箱裏還有肉呢。”
“那你準備做什麽?”
“我……還沒想好。不過你別管了,我回去安排吧。”
又塞車了,而且半天都不動一下。我打開收音機想聽聽路況。播音員說了幾句之後,突然,隻聽收音機裏傳來一句低沉的男音:
“嗨,我的名字叫Gay。”
“什麽?”我一愣,看了看後妻:“他說他的名字叫Gay?”
“嗯?”後妻一下子沒會過意來,茫然地衝我點了點頭。
兩人錯愕的功夫,廣播繼續往下說。哦,等他說完了我才聽明白,原來這是蒙牛的一個廣告。那句話不是“我的名字叫Gay”,而是“我的名字叫鈣”,整個廣告的意思是,喝蒙牛奶可以補鈣。
“哈哈,剛才嚇我一跳。”我對後妻說道。
“怎麽啦?”後妻還是沒搞懂我。
“我剛才聽到那句‘嗨,我的名字叫Gay’,嚇得一哆嗦,心想現在這時代可真是不得了了,連Gay們都直接上媒體發表宣言啦,哈哈。”我一邊笑,一邊解釋。
後妻這才明白過來,也忍不住笑了:“就你愛往歪裏想,你那腦子每天琢磨什麽呢都?一腦子的歪主意,都快成淫蟲了。”
“哈哈,這可不怪我。”我越想越覺得那個廣告好笑,憋都憋不住:“我可是CJ的很呐……哈哈,主要是它那廣告太極品了,幽默,哈哈。”
“哼,你這叫淫者見淫,哈哈。”後妻這時也覺得那廣告好玩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個小廣告倒是略微緩解了我的鬱悶情緒。回到家裏,後妻讓我到客廳裏看電視,她自己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我怕她不會切菜,就又跑回廚房,問:“要不我先把菜切好了你再做?”
“那怎麽行,那還叫我做菜啊?”後妻謝絕了我的關心:“我可是要獨立自主地完成,絕不允許有一點點水分。”
“哎呦,你還成別克汽車了?”後妻的那句“不允許有一點點水分”讓我想起了別克汽車的廣告詞,於是揶揄了她一句,然後解釋道:“主要是怕你切著手了。”
“不會,我又不是個小孩,切個菜還把手切了,那不笨死了?你就這麽小看我啊?”她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說:“行了行了,看你的電視去,這兒沒你的事兒了。”
“誒,你可別掉以輕心。對於不會做飯的人來說,用刀用不好的話,很容易傷著手的。”說到這裏,我一臉嚴肅,把自己的左手伸到後妻眼前,指著中指頭尖上一塊疤痕說:“你看見沒,這就是當年我剛成家學做飯時弄傷的,當時被切下來的一大塊肉,疼死了,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一個來月才長好。”
後妻握住我的手指,仔細看了看那塊傷疤,然後心疼地用她的嘴含了含,歎息道:“唉,守傑,真是難為你了,這種事,其實很少有男人願意做的。”
“唉,沒什麽。我隻是擔心你切了手。”
“你放心吧,我不會的,我小心點不就行了嗎?”
“可我還是不放心……”
“你這人就是這勞累命,連休息都不會,怪不得你前妻把你當牛做馬呢,我讓你歇著你就去歇著。”後妻係好了圍裙,連推帶搡地把我摁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然後打開電視,把遙控器交到我手中,裝出要生氣的樣子對我說:“看你的電視!”
“好,好。”見她這樣,我也隻得作罷,自顧看電視了。
按了幾個台,恰好有個台放一部最近大陸新拍的電視劇《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這裏的黎明靜悄悄》原本是蘇聯衛國戰爭文學代表作家Б·瓦西裏耶夫於1969年創作的中篇小說,後來被蘇聯拍成電影,在全世界很受歡迎。這部電影的最大特點,就是深刻地反映出了戰爭中的人性。
小說塑造了五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姑娘們的形象:熱情奔放的熱尼亞,善於思考的麗達、醇厚質樸的裏莎、充滿浪漫幻想的索妮婭、稍微有點神經質的嘉爾卡。五個姑娘,每一個都有不同的故事,每一個都有鮮明的個性,既如五朵盛開的鮮花,又如五本浪漫的詩集。但是,這五個美麗的生命,在戰爭中卻被一個個撕碎,展示在人們眼前。那種殘酷的美,足以讓聞者動容、讓觀者唏噓。
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當我還是一名小學五年級學生時,我曾被老爺子帶著去看過這部“內部放映”的電影。盡管那時還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但那部電影依舊讓我震撼。成年後,我又買到了這部電影的VCD和DVD,依舊百看不厭,每次都有種回腸蕩氣的感覺,每次都為這些美麗生命的消逝而扼腕歎息。
這兩年,大陸掀起了一股翻拍蘇聯老電影的熱潮,比如那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再比如《這裏的黎明靜悄悄》等。大概中國還是有不少人內心深處有蘇聯情結吧,這兩部中國出錢、俄國出人翻拍的電視劇還算比較成功,很多電視台都放過。
因此,看到這部老電影翻拍的電視劇,我自然把頻道停住了。
故事情節漸漸吸引了我,也就暫時忘了前妻女兒那些煩心事情了。片子拍的還算比較唯美,但是總感覺跟以前看過的老電影一比,味道還是差了點什麽,但我也說不上來。另外就是比較磨嘰,連我這個磨嘰人都覺得磨嘰。也難怪,瓦西裏耶夫的原著本來就隻是中篇小說,一本書不過二百多頁,拍成電影可以,現在要拉長為幾十集的電視劇,那確實得磨嘰個夠才行。
看了快一集功夫,後妻叫我吃飯。
我沒關電視來到餐廳,看到後妻係著圍裙站在餐桌旁正在擺碗筷,看上去還真是家庭主婦那麽回事。隻不過,是個性感的主婦。
這時電視劇放完了,傳來了片尾曲,是三拍子的男聲合唱,旋律優美而傷感。我禁不住屏息傾聽,歌中似乎唱道:
你靜靜地飄落
鋪滿金黃色的山坡
你輕輕地歌唱
流進彎彎的小河
風兒把你送入天空
你仍在飄落……
聽著聽著,忽然,我感覺到,站在餐桌後麵的後妻,似乎集合了電視裏那些美麗姑娘們的所有優點:溫柔、善良、聰慧、感性、熱情、浪漫、迷人、調皮……
我不禁暗暗驚歎,一個人怎麽可以像她這麽完美?
想到這裏,一種萬分珍惜的感覺油然而生,生怕有朝一日她會離我而去。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先是用手為她理順秀發,然後捧著她的小臉說:“今天辛苦你了,老婆,等會兒我洗碗。”
“嗯,不累,不就做了一頓飯嘛,平時還不是你在辛苦。”後妻沒有感受到我的心理活動,笑了笑,然後目光轉到了桌麵上:“你坐下,我去盛飯。”
我坐在餐椅上看著她的勞動果實,發現她竟然還真的搗鼓出了三盤菜:涼拌黃瓜,蒜燜茄子,苦瓜肉片。
後妻邊盛飯邊跟我開玩笑說:“快來呀,老公,嚐嚐,這可是我奉獻的處女菜。”
蒜燜茄子是我的拿手菜,做法是把茄子切成絲,小青辣椒切成斜片,蒜頭弄成蒜蓉;先把油熬熱,投入大茴香一個,然後把茄絲入鍋炒一會兒,再投入青辣椒翻炒;待茄子塌架後放鹽,加丁點醬油,起鍋時加雞精,關掉火以後把蒜蓉投入鍋裏翻到茄子下麵燜一會。盛到盤子裏時,蒜香撲鼻,非常好吃。
以前做給後妻吃時,她就特別喜歡這道菜,沒想到她在我邊上看著看著居然學會了。隻是,她的刀工實在太差了,茄子絲切得參差不齊,粗的像大拇指頭,細的比筷子還細。再一吃苦瓜肉片,那肉切得比電器包裝用瓦楞紙箱還厚,根本就不熟。
當然啦,人家做的是處女菜,這個時候,傻子才會去挑刺呢。
我嚐了一口蒜燜茄子,連聲誇獎道:“嗯,好吃,真是好吃,跟我做的一點不差。”
後妻也嚐了一口,馬上又吐了出來,說:“不對吧,我吃這口怎麽覺著沒熟啊?”
我隻好照實說:“呃……是啊,你切得粗細不一樣,粗的那些當然還不熟了;肉片不能切那麽厚,像你切那麽厚的話,都能燉紅燒肉了。”
後妻笑了,說:“你這家夥嘴裏就沒一句實話,沒熟就沒熟唄,偏要昧著良心說好吃,我這就回鍋去。”
她第一次做飯的笨拙表現,倒是徹底趕走了我心頭的鬱悶,一點也不覺得她做的難吃。
當然,那些肉是倒了,回了鍋也不能吃。
吃完飯,我主動去洗碗,她則忙著拖地打掃房間。
一般情況下,我們兩個人的分工是我做飯,她買菜洗碗;我拖地,她擦家具洗衣服。我倆都是多少有些潔癖的人,雖然工作忙,但每兩天還是要徹底打掃一下。那天我們幹活沒有按照原有的分工來:她做了飯,我洗了碗,她就去打掃房間。革命靠自覺,夫妻間做家務,其實也靠自覺;有了這種自覺,就會減少因為家務瑣事所引起的矛盾。
我們都沒有想到去請個鍾點工,其實兩人世界的話,那點家務事兩人一分擔,很快就會幹完了,用不著鍾點工。再說,鍾點工的素質也參差不齊,有些還手腳不幹淨,與其那樣不如自己幹了算了。
假如某兩個小夫妻連二人世界那點家務事都做不了,隻能說明二人生活能力太差,或者太懶。
人,其實都有惰性,誰不願意自己被人伺候?問題是,絕大多數人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本來就不是什麽名門望族,生活最好還是靠自己打理。這個社會變化迅速,人的一生起伏無常,年輕的時候,應該養成獨立生活的習慣和能力,哪怕是自己衣食無憂,最好也不要養成依賴性,而是盡量去鍛煉自己的能力;居安的時候,要懂得思危。否則,萬一到了人生低穀,那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任何一件事情,你投入的越多,你就會越珍惜,家庭也是這樣。家務事其實也是一種家庭責任,兩個人的責任感就是在這種點點滴滴的細節中培養起來的。
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千萬不能忽視了這些生活細節。
很多年輕夫妻忽視了這種生活中的細節。因為惰性,對家務事采取能推脫就推脫的態度。其實這是很蠢的:這種推脫會引起矛盾,因為你推脫了,別人就不得不替你履行你的責任。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沒人有那個耐心,除非是天生的賤骨頭或者太監。
這些小矛盾如果積累起來的話,最終會產生很大的破壞力。就如同地震,表麵上很平靜,但能量在你不知不覺中積累,積累時間越長,震級就越大。
我與前妻之間,積累了十二年能量,一次爆發就震垮了我們的婚姻。
我們都是凡人,在具備人性之美的同時,我們還具備人性之惡。某人是個好人,並不是說他身上就沒有一點人性的弱點,而是他懂得克製自己、戰勝自己。
但是,在目前這個變遷的社會中,很多舊的道德觀念和行為規範被打破了,新的規範還沒建立起來,導致一些人在行為上“無底線”,各種似是而非的錯誤觀念被人們接受。
以現在盛行的偽女權為例:偽女權借口當代女性已經實現了獨立自主,而拒絕再承擔舊規範賦予婦女的那些責任義務,這表麵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種有害的觀念之所以能夠流行,並不是因為它一無是處,而是它具有一定道理,因此才會具有迷惑性和欺騙性。
新中國建立之後,隨著婦女解放運動的蓬勃開展,“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對中國婦女的思想觀念產生了很大影響。當然這種影響是有進步意義的,它使得婦女擺脫了從屬於男子的地位,取得了平等地位。但同時,這場過於政治化的解放運動也帶來一個副作用,那就是使得一些在這些口號下成長起來的女人迷失了自己,錯把好鬥看成了“男女平等”的標誌。而且,中國男多女少的客觀人口構成,又讓一些女人獲得了“物以稀為貴”的虛幻優越感。因此,中國當代產生了一大批驕橫跋扈的女人。
這些惡劣的品質與拜金主義、道德淪喪、信仰缺失相結合,產生出一個怪胎:偽女權主義——中國特色的女權主義。
個性凶悍好鬥的潑婦,古代就有。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從來沒有一個時代,偽女權像今天這般泛濫成災。
偽女權主義之所以盛行,有幾個原因:一是它表麵上有一定道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婦女能掙工資了,有了經濟基礎,那麽婦女就要尋求解放,不想再被家務事所束縛。二是偽女權主義也是對男女不平等的舊觀念的一種衝擊和反抗,隻不過這種反抗不是以婦女解放為目的的,而是以滿足自己貪欲為目的。三是偽女權主義迎合了人性的弱點。人墮落總比克製更容易,霸道、懶惰、嬌縱、貪婪、自私,這些人性的惡之花,被偽女權主義總結成一句故作優雅的,呃,愛惜自己的羽毛。在偽女權主義的嘴裏,似乎這些人性之惡都成了不足掛齒的小事,甚至被指鹿為馬地說成了是女性可愛之處,這迎合了一部分女人的胃口。四是偽女權主義具有話語霸權。信奉偽女權的往往是一些具有悍婦潛質的女人,攻擊性是她們的一個重要特征。舊時代要求女人三從四德,約束得很厲害,現在這些都被打破了,悍婦們也就失去了束縛。男人們麵對這樣一個群體,稍不留神就會被悍婦們的唾沫給活活淹死。大男子主義、反對男女平等、封建遺老遺少,這些個帽子太可怕了,所以男人們沉默,聽任各色偽女權主義橫行霸道。
和毒品一樣,偽女權主義總是先侵害那些意誌薄弱、品位低俗、好逸惡勞,自身有著自私、貪婪、冷漠、卑賤等各種缺陷和弱點的女人。可以說,偽女權主義是這些惡劣品質的總集合,也是以醜為美的理論包裝。
當然,偽女權所承載的這些惡劣品質,也可以被輕描淡寫成是“小節”,這就是人們長期對偽女權的危害認識不夠的主要原因。但是,婚姻中本身就很難存在什麽大奸大惡,你想大奸大惡學慈禧太後賣國你他媽的還沒那資格呢。
水滴石穿,繩鋸木斷,導致很多場婚姻失敗、夫妻離心離德的無形殺手,就是這類被偽女權故意輕描淡寫,甚至美化掉的人性之惡。
使人感到痛苦與疲憊的,不是遠方的群山,而是自己鞋裏的一粒砂子。
可以說,偽女權主義讓你嬌縱於一時,害掉的則是你的一生。那是毒品,初嚐讓你神清氣爽,等你上癮了,你就完蛋了。
我和後妻生活在一起,最大的感受就是:她非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家庭中的位置,努力履行在婚姻中的責任,自覺地克製住自己的那些人性弱點。而我本人也是這樣的,所以這樁婚姻是和諧美滿的,恰似琴瑟合鳴。或許她別的地方也很優秀,但她的心靈之美超過了她一切外在的美麗。
洗完了碗,我又拿起抹布擦洗抽油煙機。後妻也拖完了地,拿著個抹布開始擦家具。那天,我幹活進入了狀態,在擦完外邊之後,又想把抽油煙機過濾網也清洗一下。
擦了一會,我聽到後妻喊我。
我循聲進入了書房,看到後妻從書櫃邊上的一個角落裏拖出一個箱子打開,露出了裏麵的手風琴。
“你會拉手風琴?”後妻驚訝地問道。
“是啊,怎麽了?”我回答道。
我小時候,老爺子把我送到少年宮,學會了拉手風琴。當然,水平很一般。上中學大學那陣子,遇著班上有文藝晚會什麽的,一般我自己的節目都是手風琴獨奏。但是,自從跟前妻結婚以後就再沒拉過了。她剛剛認識我時聽過我拉幾次,後來就不再聽了。我也沒心情孤芳自賞,加上工作孩子家務忙得喘不過氣,那架八十貝斯的手風琴在角落裏一放就是十年。
離婚後,我從左家莊舊居搬到團結湖二哥這套房子時,出於一種割舍不掉的心理,我也把它給搬過來了;但依舊沒有心情,所以連箱子都沒打開,直接又把它塞到書房角落裏去了。要不是她打掃房間時清理出了這琴,我都忘了我還會拉手風琴。
“你怎麽沒跟我說過?”後妻驚訝地問道。
“你又沒問過我。”我納悶地回答道,心想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唉,我還真沒想到你還多才多藝呢!”後妻驚喜地說道。女人總是永遠期待著驚喜,後妻也不例外:“待會能不能拉給我聽聽?”
“算了,都好多年沒碰它了。”我看了看琴上的塵土,雖然放在樟木箱子裏,但那麽多年沒動過,琴上還是積了一層塵土。接著我又說道:“待會還得去跑步呢。”
“不行,我要聽你拉琴。”後妻一邊擦琴,一邊做生氣狀:“你不拉給我聽,今晚就不跟你做愛”。
我見狀隻好說:“那好吧,等我把抽油煙機擦完就來。”
心裏卻想:唉,又來拿性搞條件了。不過我倒是不生她的氣,很清楚她是在欣賞我,而且也未必當真會拿性來搞條件。
我終於又抱起了那架十年來與我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的手風琴。不知為什麽,當我把背帶在身上套好坐定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年輕了,似乎又變回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在學校的文藝晚會上為大家彈奏。
我先是檢驗了一下琴況。
因為長久不動,有幾個琴鍵大概由於簧片生鏽或者積灰有些粘連,不過總體情況還好,湊合著能彈。我頓了頓神,彈奏了一首《桑塔露琪亞》。
後妻會唱這首歌,在我彈奏的時候,她忍不住先是小聲哼哼,過會就展喉高歌。期間,因為生疏我兩次斷了,她都耐心地等我,再和著旋律繼續唱。
很久沒有這麽投入在音樂中了,我也越來越興奮。一曲終了,想起了自己以前特別喜歡拉的一首曲子。
“《送我一枝玫瑰花》會不會唱?”我問道。
“會。”
“好,我彈了啊,過門完了你再唱。”
你送我一枝玫瑰花
我要誠懇的謝謝你
那怕你自己看得像個傻子
我還是能夠看的上你
……
我們的愛情像那燃燒的火焰
大風也不能把它吹熄
我們的愛情像那燃燒的火焰
大風也不能把它吹熄……
“王洛賓的歌,旋律都很美,但這一首,歌詞有些粗糙了,‘像個傻子’,這有點讓人覺得不雅。”唱完之後,後妻跟我評論起了王洛賓的那幾首歌:“還有那句‘大風也不能吹熄’,不知怎麽地唱到這句我總想起劉邦那句附庸風雅的‘大風起兮雲飛揚’。”
“那叫粗獷吧。”我答道:“這本來就是西部民歌,粗獷是它的特點。”
後妻堅持己見:“不,我覺得是粗糙。粗獷和粗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就像美麗和漂亮,看上去差不多,但內涵不一樣,美麗包括的外表和內心,但漂亮隻形容外表。粗獷和粗糙,雖然都是粗,但是粗獷中仍富含美感,而粗糙中就沒有美感。王洛賓的歌詞,比如那句‘像個傻子’,話說得太白了,就沒有美了。我總覺得,藝術是生活的精華提煉,很多存在於生活中的東西,如果要通過藝術表達出來的話,那就必須給人一種美的感受。哪怕是反映痛苦,反應醜陋,也必須有藝術的表達方式。要不然藝術家不同於我們普通人呢,藝術家不是錄音機,而應該是人類文明的探索者和開拓者,我認為一名藝術家就應該具備這些能力。”
“嗯,是的,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嘛。”後妻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我不服。然後又問:“誒,那你有沒有符合你所認為的那種粗獷美的歌,給我推薦一下?”
“當然有啊。”
“什麽歌?”
“《山楂樹》”。
“《山楂樹》?”我驚奇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這個七六年的女生,居然還知道這麽老掉牙的歌:“這可是首蘇聯歌誒,五十年代流行的,都是咱們父母那輩,或者比咱們父母還要老一代的人才會的,你怎麽會呢?”
“我爸媽會呀,教給我的,他們以前大學裏都是學俄語的。”
“哦,其實啊,我也挺喜歡蘇聯歌曲的,也是我爸教給我的。那你怎麽覺得《山楂樹》這首歌具備粗獷美呢?”我問道。
“《山楂樹》這首歌,描述的是一個姑娘與兩個青年工人之間的愛情:兩個年輕人都愛上了同一個姑娘,在姑娘眼裏他們一樣的優秀,因此她猶豫著,徘徊著,因而產生了一些憂愁。它不是一首反映才子佳人、王子公主愛情的歌曲,但是它仍舊把普通人之間愛情的美麗展現出來。我覺得,它既表達了那種真情摯愛,卻又不矯揉造作;既描繪了普通工人的平凡生活,又不顯得粗俗鄙陋。所以我覺得,這首歌就是把粗獷和美,完整結合起來的歌曲。誒,守傑,歌詞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麽,後妻跟我講解這首歌的時候,讓我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她和D女之間的那段徘徊。當時的感覺,還真的有點像這首《山楂樹》裏所唱到的那樣:她們誰更適合於我的心願?我卻沒法分辨我終日不安。夏天夜晚的星星盡瞧著她們兩個,卻不告訴我她們誰更可愛……
“哦。好,你看這首歌的頭一段,‘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水麵上/暮色裏的工廠在遠處閃著光/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裏燈火輝煌/兩個青年等啊我在山楂樹旁’……”後妻沒有注意到我的思想在開小差,為我清唱起這一段歌詞,唱完後問我:“你說,你在聽這一段的時候,是不是眼前會浮現出歌中表現的這種場景?”
“唔,沒錯,沒錯,是感受到了。”我回答道,思緒趕緊從《一仆二主》回到了《山楂樹》。
“那你會不會拉《山楂樹》?”後妻問道。
“當然會啊,以前我學手風琴時這可是經典曲目呢。”
“快,拉給我聽聽。”
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水麵上
暮色裏的工廠在遠處閃著光
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裏燈火輝煌
兩個青年等啊我在山楂樹旁……
“我一直都很喜歡樂器,小時候特別想學彈鋼琴。”我們唱完這一段,後妻感歎地說道:“你看我的手,多適合彈琴啊,可是家裏不想讓我走藝術路線,怕影響學習,愣是不讓我學,唉,現在想學都晚了。”
後妻的手指細長靈巧,確實適合彈琴。相比之下,我的手指長是長,但是太粗了點,顯得有些笨拙,大概這就是我學琴學不出大出息的原因吧。
“沒事,我覺得,隻要想學,什麽時候開始都不晚。”後妻的遺憾讓我突然有了一種今後和她一起學習鋼琴的欲望:“幹脆咱們買一架鋼琴得了,然後再到音樂學院請個學生當家教。反正咱們又不打算當克萊德曼,哪怕手指僵硬了,但學了總比不學要強,我跟你一起學,咱們也來個琴瑟合鳴。”
“真的嗎?啊守傑你太好了,太好了!”後妻興奮地直鼓掌,然後隔著手風琴抱住我的腦袋,給我一個清脆的吻。
晚上,後妻顯得格外興奮,早早地就洗了。等我洗完走進房間,看到她已經穿好了情趣內衣,趴在床上,頭向後扭著等我。
上床時發現,她今晚竟然又畫了煙熏妝,塗了眼影和唇彩,刷了睫毛膏;那眼睛迷離離的,嘴唇紅豔豔的,顯得性感妖豔。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此話一點不假。
我把她的身體翻過來,掰開她的雙腿為她舔舐下麵,舌尖遊走於兩片粉嫩的花瓣之間,我把舌頭伸進去用勁頂,後妻發出了一聲悅耳的呻吟。
正準備進去,後妻突然說:“老公,綁我。”
“綁你?”我一愣。
“嗯,綁我。我想讓你綁著我。”
“為什麽?”
“綁得緊緊的,再也離不開你。”
“噢……好,那用什麽綁?”
“用我的絲襪。”
我趕緊下床來到衣櫥前,在抽屜裏找到她的一雙褲襪,把她的雙手輕輕綁起。可惜我的床不是那種銅管的,不能和Tinto Brass的情色片裏那樣把她綁在床頭,就那麽將就著吧。
後妻把手高高舉過頭頂抓住床頭板,自己做出被縛的姿勢,然後又說:“蒙住我的眼睛。”
我奉命返身回到衣櫥,又找出一雙黑色褲襪,小心翼翼地蒙住她的眼睛。
“喜歡這種感覺嗎?”後妻問道。
“嗯……喜歡。”
“什麽感覺?”
“征服你的感覺。”然後我又問她:“那你喜歡嗎?”
“喜歡。”
“什麽感覺?”
“徹底被你征服的感覺。”
這次我是從前麵進入她的。後妻在我身下迎合了一會,突然把玉腿抬起來搭在我的肩膀上,整個身體成90°角。我會意地抱起了她的雙腿,一邊抽送著一邊撫摸著她的玉腿。她的腿上穿著那種沒有彈力帶後豎線的黑色尼龍絲襪,摸起來如綢緞一般光滑。
“老公,我美嗎?”
“美。”
“哪裏美?”
“哪裏都美。”
“哪裏最美?”
“腿最美。”
聽到這裏,後妻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對我說:“老公,我要到上麵去。”
我聽話地跟她交換了位置,因為手被綁著,手眼睛被蒙著,後妻行動有些不便,我幫著她騎到我的身上,然後讓她微微起身,對準她。
她重重地坐了下來,隨即頭輕輕一仰,同時發出一聲發自肺腑的呻吟。
“啊……老公,我看不見你。”
“那把眼罩取下來吧?”
“別……”
“你什麽感覺?”
“一切都交給你的感覺。”
“哦……”
“你會傷害我嗎?”後妻扭動著身體,忽然問道。
“我?當然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
“我肯定不會。”
“啊……老公,我像不像個……蕩婦?”
“蕩婦?當然不像……”
“不,我像。”後妻堅持。
“嗯,你像。”見她堅持,我連忙附和她。
“我是你的蕩婦……”
“對,你是我的蕩婦。”
“咬我啊。”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