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紀實之三:頭痛粉和冰包子》
頭痛粉
有幾年,北大荒趕上澇災。小麥地是一片汪洋都不見,穗在何邊?得下水撈麥子,看哪兒漂著穗頭就撈起來。有人偷懶,看到麥子了,到跟前,腳一使勁,踩到泥裏算了。(等水退了,一片片麥苗茁壯成長。也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前麵幾個人撈,後麵跟兩人抬個擔架,把可憐巴巴的幾根麥子送到幹地上去。康拜因也慘,得兩台、三台拖拉機拽著,還動不動就陷到泥裏。那一陣子康拜因手,拖拉機手天天和泥猴一個樣兒。
就這潮呼呼的麥子,還沒脫粒,就發芽的發芽,發黴的發黴,就是沒發財的。有個什麽說法“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得,我們種的是“水麥子”,就吃水麥子了。
用這種麥子磨出來的麵,顏色發暗,怎麽發酵都發不起來,弄熟了也粘乎乎的,吃起來發苦。這東西吃長了,頭會發痛,於是大家給起個名字“頭痛粉”。現在,我寫東西常常前言不搭後語的,估計是吃這個粉落下的毛病。
後來,科學了,說什麽黃曲黴素會致癌!不知怎麽搞的,好些事我們總是“後來”才知道。“後來”和“後悔”也不知是什麽關係,弄得不清不白的。
不光有“頭痛粉”,還有“汽味豆油”。
據說,糧油廠搞革新,為了多出油,選用航空汽油浸泡大豆。這都是TMD什麽招!榨出的油,一股嗆鼻子的汽油味。吃了“汽味豆油”炒的菜,你會覺得胃裏在拱氣泡,誰在你跟前抽煙,那趕緊跑,隨時引爆。
冰包子
是不是寫錯了,應該是“刨冰”吧。就是夏天,將冰塊刨成末,澆上各色果汁的冷飲。
沒錯,冰包子,或者說:包子是冰的。
北大荒有差不多半年是冬天,最冷零下三十幾度,平均零下十幾、二十度。冬天,也得幹活,還都是戶外的活:伐木、打石頭、排水。伐木和打石頭還好,在林子裏,山裏還能找個避風的地方;排水,則是一馬平川的田野上,無遮無擋。
施工的地方多半離連隊較遠,不可能回去吃。中午送飯,通常都是包子。包子用棉被包裹著,到了工地,大家一窩蜂似地衝上去搶,慢了可能就沒了。有拿兩、三個的,有拿五、六個的。知青不行,臉皮薄,搶不過老家夥。有些人連吃帶拿,連晚飯都預備下了,反正挺樸實,不遮遮掩掩的。
拿到包子,背對著風,你唯一的擋風牆就是自己的背。咬一口包子,這口還沒嚼完咽下去,剛咬過包子的牙印處已掛上一層薄霜。第二口,第三口,就算是狼吞虎咽的速度,吃第一個包子是溫的,第二個就是涼涼的了。沒別的招,隻有用你的胃去溫暖包子那顆冷酷的心。
這還別趕上大煙泡兒。即使有火,也是:火烤胸前暖,風吹屁股涼啊。好像原句是“風吹背後寒”,可我們自己都快冰包子了,誰還有那個酸文雅興的。其實,不僅是屁股,那兒都是涼的!
• 搶過水麥子,沒吃過頭痛粉 -星星河- ♀ (56 bytes) (3 reads) 1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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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