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時間,女人和貓

(2010-03-17 07:37:05) 下一個

1.時間

周末,我因為看錯了一場中學生樂隊演奏會的時間,誤撞到了幾家古董店。那天,細雨綿綿,早春的風斜打著雨絲,把一整條普通安靜的小街變成了一幅濕淋淋的碳筆畫。整條街道沒什麽色彩可言,房屋老舊,街邊樹上的枝條依然是禿的,但是顏色已經由褐色變成了似有似無的暗紅色和鵝黃色。三月的小雨是天空傾訴給大地的相思,無數的花苞都在小雨中孕育著激情,等待怒放。

三四家古董店在同一條小街上交錯而立,店麵極其普通,跟普通陳舊的民居一樣。推開其中一家的門,門上的飾物輕輕發出嘩啦的一聲響,門前地上臥著一條大黃狗。大黃狗肥大而像貌溫柔,看見來人,隻是抬起頭喘了幾口粗氣複又歸於平靜。他一定是老了,才會如此安靜而慈祥。

店麵的布局很有意思,一條細長的走廊一直通向深處,看不出來到底有多深長,兩邊是一小間一小間的隔間,隔間裏鋪天蓋地而又井然有序地陳列著時間的殘留物。我看見磨損了邊沿的瓷杯瓷盤,脫落了油漆的座鍾,有劃痕的木屐,褪色的珠寶,帶點鏽跡的懷表,舊的裝飾畫,書頁發黃的莎士比亞作品集,甚至長柄發亮的紅銅水瓢。那些零零散散的舊東西散發著過去時光的黯淡光澤,象一個穿過時間隧道而來的陌生人,卻神秘地閉口不言過去的故事。那些古董,標價由幾十美金到上千美金不等,都是過去的家常用品,給人特別親和的感覺。那些褪色的珠寶,讓我想起我外祖母木匣子裏的翡翠耳環和鑲花簪子,舊瓷盤讓我想到小時候家裏的某個青花瓷碟,落著灰的木屐又讓我看見以前的踏拉板,

看博物館沒有被激起的懷舊情緒突然在那個小古董店裏被激發起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距離。博物館裏的大收藏讓我們對過去產生景仰敬畏的心情,消弱了我們跟遙遠時光的親密聯係。但是這些普通的來自消逝年代的日常用品,卻讓人看到自己眼下生活跟過去生活的某種連續性。排除商業價值,人們買古董,就是用過去的時間裝飾現在的時間,從帶傷的物品和經曆裏求證現實存在的意義。時間如同博物館裏空曠的走廊,兩邊陳列著隱隱約約的過去。

時間是一個靜謐的存在,隻是我們過得喧囂。

2. 女人和貓
 
L 剛被雇來三四個月,每天帶著母親的慈祥和微笑來上班,她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張十幾歲小女孩的照片,是她的寶貝女兒。

情人節前的下午,我下班跟她道別,我說,“這個周末是情人節,節日愉快!”她楞了一下,淡淡地說,“哦,對我反正都一樣。家裏隻有我跟我女兒,還有一隻貓。”我故作輕鬆地說,“那也去給自己買枝花。”

那一刻,她落寞的神情讓我有些難過。一個女兒和一隻貓。等女兒走了,就會隻剩下一個老女人和一隻老貓。那些情人節的紅玫瑰,是為誰綻放的呢?

時間使一個女人變得老而孤獨,而愛情究竟存在過還是隻是一個幻像?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5)
評論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出喝酒: 哈哈!小出同學嚴肅點兒!也就你能想到讓古董店老板收藏老女人。
出喝酒 回複 悄悄話 把女人介紹給古董店老板認識好不好?他會愛護在時光中老去的女人。

婭老板的散文一如既往的雋永,讀來讓人滿口飄香。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琴清:你那不是愛到深處時來不及孤獨,而是愛到多處時來不及孤獨。嗬嗬。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vwbeetle:“任何過去的是都是同一種感覺,豈止愛情??” 然也!
vwbeetle 回複 悄悄話 引:"時間使一個...而愛情究竟存在過還是隻是一個幻像?"
--===

任何過去的是都是同一種感覺,豈止愛情??

琴清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婭米的評論:

愛到深處時也來不及孤獨。不知為什麽,從十六歲懂事起,我感情生活上就沒有空白過,身邊也一直有朋友。我很早就結婚了,在那之前放棄了初戀,拒絕過深愛我的有權有錢的帥哥,跟第一個正式男朋友無痛分手,跟第二個男友交往的時候遇到了我老公。結婚這十幾年來,每次跟LD暫時分開,總會出現一些感情插曲,雖然我沒出軌,但肯定是來不及孤獨。想放棄婚姻的時候,又重新愛上了老公,兜兜轉轉了一圈以後發現還在老公的手掌裏。

或許我這輩子,就沒有資格孤獨。高中早戀,大學發誓不交男朋友自由自在的過,結果感情糾纏不斷。有的時候我想,這大概就是命了。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簡丹兒: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感情我都不懷疑。不管現在世道怎麽變,我依然相信愛和溫情。沒有這些,人類就沒有希望。
簡丹兒 回複 悄悄話 "時間使一個女人變得老而孤獨,而愛情究竟存在過還是隻是一個幻像?"_____不要懷疑愛情曾來過吧,至少曾真摯地幻想過.
有時,用保留住的記憶去溫暖傷感,似乎又是另一種孤獨......自己喜歡的孤獨.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拈花微笑: 你的“詩與思的對話”很精彩。你論述得比較形而上,我隻是有感而發而已。
拈花微笑 回複 悄悄話 真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傷感啊。但,一個有自我觀照的靈魂,如何又能不傷感?更何況在說時間,愛和孤獨......

相似的是,我也曾在"詩與思的對話"中寫道:

"每一個出生,每一個死亡,都是徹底地孤獨。每一個人孤獨地麵對自由。生命隻是一個孤獨的荒原。

人帶著其絕對的孤獨,直麵他自己的生、老、病、死。人生種種際遇,如泳春江,冷曖自知。在人生的旅途中,也許會遇到知己,但他們終將離去,無緣再見。人生際遇何其偶然,猶如黑夜行船,交錯而過,聚散苦匆匆。“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 人類可以相互愛撫、相互交談,可是這並不能改變 每個個體孤立的本質。

因此,孤獨和寂寞這種深刻的人生矛盾,是一種隨時都會生發的情思,一種無可逃遁的感懷。於是便有詩的太息, 哲學的醒悟。

詩,是一 種對人生 孤獨消解和超越。在“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詩的太息 中,我們得到了 對人生 孤獨的領悟,得到了對人生孤獨的審美快樂。"

所不同的是,婭米這篇文章,比我抽象的論述,更質感,更有感受力。

婭米 回複 悄悄話 海上雲:看來我的傷感已經深入骨髓。我是很平靜的。

琴清:歡迎來訪!孤獨是一種感覺,與愛情無關。愛到深處不是也孤獨嗎?

竹七:“愛情曾經存在過,小女孩就是見證。” 這話好溫暖!又出遊去了?問春安!
bambooseven 回複 悄悄話 也問海上雲和琴清好。琴清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哈。下次孤獨的時候不要接受愛情就好了:))
開個玩笑,ENJOY YOUR LIFE ALWAYS!!
bambooseven 回複 悄悄話 過去已經消逝,那些古董就是見證。
愛情曾經存在過,小女孩就是見證。
人多渺小呢,時間從不停留。我喜歡看古董,可能是因為它們還在,而使用過它們的人已經不在了。時間留下了痕跡,它總是美的。
問婭米好。。。
琴清 回複 悄悄話 看你的文字,我不知不覺地落下了淚。

孤獨其實也是一種福氣,我總是在孤獨的時候跟愛情狹路相逢,我總是覺得自己孤獨的時間太短。我似乎不缺愛情,但是好羨慕孤獨的人。

---

一個目前沒有資格孤獨的人
海上雲 回複 悄悄話 "用過去的時間裝飾現在的時間,從帶傷的物品和經曆裏求證現實存在的意義。"

"時間使一個女人變得老而孤獨,而愛情究竟存在過還是隻是一個幻像?"

莊主說寫傷感沒人寫得過婭米,誠哉斯言!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