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21）—— 暴揍

 

早上起得早，一路過來大家都有些疲倦，午飯後先睡了一陣子。然後，老師們帶我們去看了所謂的“水族館”。小島上的條件本來就不好，政府出資搞了這麽個項目，收費不便宜可裏麵實在是沒什麽可看的，進去沒多久大家夥都吵吵鬧鬧要走，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想去海灘。

男生們跟著王立峰組隊，湊了人在沙灘上踢足球，阿航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女生坐在場邊看他們踢，喊喊加油鼓鼓勁，可看了兩場之後就覺得沒意思了，嗓子也喊累了，便三三兩兩的形成小團體沿著海灘邊的堤壩一邊散步一邊聊天。

小島的海灘上有著長長的防波堤。在客船上的時候，工作人員就關照過我們，這些防波堤都是四角的鋼筋混凝土塊（有點像個章魚）堆砌起來的，很不規則的胡亂堆著，但它們之間的空隙能讓海浪拍過去，減輕對堤壩的巨大壓力。由於它們看起來像個遊樂場的攀爬小矮牆，又能爬上去登高望遠又能躲進底下的空隙裏捉迷藏，很多孩子都喜歡在這裏玩，每年都有人掉進縫隙裏摔傷，讓我們多加小心。

盡管早已經過了年齡，但是我們幾個女孩子還是忍不住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防波堤的頂端，你追我趕地瘋了一陣，又在海灘上尋找貝殼。發現天色漸暗的時候，我們已經距離旅館挺遠的了。

“趕緊回去，該去吃晚飯了！”雁黎驚呼一聲。

“我說呢，天都快黑了，”我看了一下手表，說：“餓死了！”

我們攢了一小堆各種貝殼，揣在裙子的口袋裏，開開心心地回去。快走到海濱浴場的出口時，突然，從斜後方出來一個男生，喊了我一聲：“靳霏！”

我扭頭看去，是我們班的物理課代表林俊燁。他看到我們幾個女生都站定了看著他，很不好意思地舉起手裏的一個小本子，對我們說：“我想讓靳霏給我寫個畢業留言，跟她說幾句話。”

“噢，”我頓時笑了，對她們幾個說：“你們先去吃飯，我馬上就來。”

雁黎她們點點頭，說說笑笑地走了。

“我們去那邊走一走，可以嗎？”林俊燁對我說：“聊一聊。”

“好。”我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倆一直走到防波堤那邊，林俊燁都沒有說話，我忍不住問他：“把你的留言冊給我唄？我今天晚上就給你寫。”

“能不能向你要一張照片？”林俊燁開口道：“隨便什麽照片都行。”

“你也是要湊個全班影集？”我知道班上有好幾個想湊影集的同學，我已經給出去好幾張照了，便說：“我回去給你找一張好一點兒的，我不太上照，所以平時照片照得不多。”

我想了想，又說：“對了，還沒有恭喜你呢，考試考得這麽好。”

“謝謝。”林俊燁有些心不在焉，捏著手裏的本子還是沒有要遞給我的意思。

我們倆又沉默了一會兒，四周已經暗下來了，我並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靳霏，”他慢悠悠地說：“上學的時候跟你交集並不多，估計你也從來沒有留意過我。現在畢業了，以後我去了那邊也不能再跟你做同學了。。。以後，如果我給你寫信，你會回嗎？”

“當然啊！”我覺得有些好笑，反問：“咱們是同班同學，我怎麽會不回你呢？”

“其實。。。其實。。。”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突然伸手扶住我的肩頭，靠近我耳邊說：“靳霏，我一直是挺喜歡你的。我覺得，你應該也不討厭我。”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表白，我毫無心理準備，當場就愣在那裏，一言不發。

林俊燁在我們班上平時比較安靜，學習成績不錯，尤其是理科成績非常優秀，理所當然做了物理課代表。我是化學課代表，時不時他會來找我探討幾個問題，但除此之外我們從來沒有過什麽交流。我對他，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實話實說就沒有留意過他。

這會兒，我能感覺到他抓住我肩膀的手在緩緩施加壓力，似乎下定某種決心，在把我往他懷裏拉。我突然嗅到一點點酒的氣味，想著他是不是在等我的時候喝了一點兒啤酒。就這麽一秒的遲疑，林俊燁已經把我抱住了，一低頭，嘴唇落在我的臉上。

我嚇得立刻用力推開他，後退了好幾步，說：“你想幹嘛？！”

“我喜歡你。”他朝我靠近一步，我又後退了一步，他接著說：“我想了很久，這次再不說，就沒什麽更好的機會了。”

“林俊燁，我。。。”我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盡管我不喜歡他，但我決沒有想要傷害他的意圖，說：“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談戀愛。”

“那阿航呢？”他深呼吸了幾下，態度堅決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們倆關係很好，雖然說起來你們四個人是個小團體，但是很多人都在說你跟阿航是一對。我自己是不信的，因為，我不覺得你會真的跟他戀愛，也從來沒有見過你跟他有什麽親密的舉動。而且，像你這樣的女生，怎麽可能去喜歡那樣一個混混的男生？”

我沉默不語。

林俊燁再次靠近我，我背後已經貼上了防波堤，沒有可以退的地方了。我本能地伸手去推開他，但他已經下定決心，直接就親了上來。我別開臉，他帶著一絲酒氣的呼吸吹在我脖子裏，讓我格外難受。

“你放開我！”我忍不住大吼了一聲，使出全力推開了他。

林俊燁飛快地扯住我的手腕，我再也不想跟他拉拉扯扯了，拚勁甩開了他，撒開腿朝著出口奔了過去。我一路不停歇地跑到了食堂門外，那裏有一排水龍頭是給大家洗碗洗手用的，我用涼水把臉和脖子都洗了洗，撐著池邊大口地喘氣。

等我稍稍緩過來一點兒後才走了進去，雁黎、铖铖和阿航已經在翹首盼望我，遠遠地朝我揮手。我走過去坐下，阿航皺眉看著我，問：“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我跑回來的。”我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低頭吃了起來。

再過了一會兒，我看到林俊燁也走了進來，他瞟了我一眼，朝著另一張桌子走過去，若無其事地坐下開始吃飯。

“你看著不對勁啊，”阿航握住我的手腕，施加一點壓力，靠近了問我：“到底什麽事？”

“你們踢球之後，是不是喝酒了？”我嗅了嗅他。

“喝了一點果味汽酒，”阿航坦誠地說：“小賣部老板娘給我們優惠價買一整箱，所以，男生都喝了兩瓶。你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我埋頭吃飯。

阿航正打算刨根問底，鹿青突然走了過來，直勾勾看著我，問：“靳霏，剛才我看到了。。。你沒事吧？”

這下阿航更確定了，直接問鹿青：“她出什麽事了？”

我正想阻止鹿青，但他已經低頭在阿航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話。阿航的臉色立刻就變了，蹭的站了起來，我趕緊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勸了句：“我真沒事，你別衝動。”

“鬆開。”阿航毫不猶豫地拉開我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林俊燁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拽著他的胳膊，一路拽了出去。

我選擇沒有告訴阿航，就是不想搞出什麽大事來，本來大家玩得好好的，這麽一折騰，要多尷尬有多尷尬。我忍不住責怪地看了鹿青一眼，鹿青無所謂地聳肩，輕飄飄地問我：“你不去看看？”

我追了出去，剛出門，就看到阿航跟林俊燁扭打在了一起。

隻一眼，我就能看出阿航占了上風，林俊燁細瘦細瘦的，哪兒有阿航這麽皮實。而且，他打架也沒有經驗，隻有抱著腦袋挨揍的份兒。

老師們聽到動靜也趕出來了，著急慌忙地拉開他們倆，詢問：“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打什麽架？”

林俊燁趁著阿航被扯住胳膊時機，衝上來朝他揮了一拳。阿航哪兒肯吃這個虧，掙脫開來撲上去又是一頓暴擊。之後，兩個人被強行扯開，相互瞪著眼睛喘著粗氣，漲紅了臉不說話。

老師們問了半天，沒有一個人出來解釋打架的原因。阿航和林俊燁也死死不願意開口，實在沒辦法隻能先分開他們。看起來林俊燁傷得比阿航重，被拎去了旅館隔壁的小醫務室裏處理傷處。

阿航看著他離開，對扯住他胳膊的老師說：“行了，我不打了，我回去洗洗。”

“洗完了，過來我們房間裏，”老師嚴肅地說：“今天晚上你們倆不說清楚不許睡覺！”

阿航扭頭就走了。

雁黎把我拉到沒有人的角落，細細詢問。都這樣了我也沒啥可瞞的，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經過。

“那你趕緊去看看他吧，”雁黎皺眉道：“勸一勸。”

我先去了醫務室一趟，拿著老師給我的棉簽和碘伏匆匆趕回去，阿航房間裏亮著燈，門虛掩著沒有關緊。我不知道他同屋的人回來了沒有，輕輕地敲敲門。

裏麵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就推門走了進去。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一個小鏡子，正對著鏡子看傷處。

我叫了他一聲，他不理睬我。

我湊近了能看到剛才他挨的那一拳，顴骨那兒有些腫起來了，下巴有點小小的破皮，其他都還好。

“我來幫你吧？”我拿著棉簽想給他擦，阿航不樂意，直接推開了我，說：“你別煩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