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30）—— 銘記

 

在去廣州之前，我向佩華爸媽打聽了一下她的情況。

他們告訴我佩華並沒有搬過去那邊常住，隻不過她現在找的男朋友是那邊的，而且很多工作項目都在深圳廣州珠海所以去得比較多。然後，朱叔叔給了我佩華的手機號碼，說：“她剛換那邊當地的新號，你去找她就打這個。”

我到了廣州後立刻就給佩華撥了電話，她聽到我的聲音格外興奮，恨不得第二天就約上見麵。

小羅阿姨說：“那你就去唄，反正你爸臨時被調用出差要後天才到家，所以這兩天是沒啥安排的。之後反倒不好約了，咱們去廈門得玩好幾天。”

由於佩華每天的工作都要持續到半夜兩點，於是，我們倆就說定了在一家茶餐廳裏碰頭吃個早午餐。這兩年我每年暑假都過來小住一陣，對於廣州這個城市不再陌生，不需要家人接送自己搭公車就晃蕩著去了。

我到的時候佩華姐姐已經占了一個靠窗的卡座，並且點好了餐。看見我她起身來緊緊地摟了我一把，我忍不住了，開門見山地問她：“感覺你挺著急見我的，是不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

“是的。”佩華點點頭，等我坐定之後把一杯凍檸茶推到我麵前，說：“霏霏，姐姐確實需要你幫忙，而且，需要你絕對保密。”

“好，”我拆開吸管開始戳檸檬，毫不猶豫地說：“你說吧。”

“我懷孕了。”佩華姐的一句話讓我直接愣住了，手的動作停在半空，看了她半天，問她：“真的？”

“真的。”佩華舔了舔嘴唇，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低聲道：“你別告訴我爸媽，一個字都不能說。”

我點點頭。

她接著道：“我不敢在家做手術，可是在這裏，我沒有朋友隻有同事。而且也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信任到能分享這個事情的程度。”

“那。。。”我問她：“你的男朋友是。。。”

“噢，就是忻總。”佩華說：“你見過的。”

“他。。。怎麽說？還是，他不方便跟你。。。”我遲疑了好半天，畢竟我早已不是小孩子，對於社會上的一些事情就算沒有見過，新聞裏也聽過看過很多了。

“噢，沒有沒有，你別誤會。他沒有老婆也沒有女朋友。”佩華揮了揮手打消我的顧慮，解釋道：“我就是他公開的唯一的女朋友。隻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這個事情，我們倆商量了一下，現在，不是結婚生孩子的時機。因為他在公司做得非常好，很快有機會自己獨立出去開分部，我們甚至打算自己開公司了。以後，我們肯定是會要孩子的，但是目前絕對不行。你看我的工作，一接到活兒就是72小時不停地做，怎麽可能照顧家庭生活。再說了，沒有錢沒有保障，我拿什麽養孩子？”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她：“那我能幫什麽忙呢？”

“他幫我預約了一家條件很好的涉外私立醫院，”佩華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說：“預定的時間他不在，總公司在北京有個重要的會議，他不能不去。但。。。我這個情況也實在不能再拖了，所以，我聽說你剛好在廣州，霏霏，能不能請你陪陪我，一起去。實話實說，我。。。有點害怕。”

“什麽時候啊？”我問她：“我爸後天出差回來，我們家要去廈門。”

“就明天。”佩華問我：“明天你有空的吧？上午11點。”

我趕緊點頭：“明天可以的，你放心，我誰都不告訴。回去我就說咱們倆約了玩一趟遊樂場。”

“謝謝你，霏霏。我。。。感謝你。”佩華姐突然鬆了一口氣，倒進卡座裏，整個人看著軟趴趴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道：“為什麽跟我這麽客氣。。。咱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不管怎麽樣，我都覺得你是我姐姐。”

我是真的這麽想的，因為媽媽對我說過，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願意對你好，那是老天送給你的一份禮物。尤其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刻，這種感覺更為深刻。曾經我認為佩華姐對我並不交心，可到了關鍵的時候，她找的人，還是我，就夠了。

第二天，我們倆按計劃在醫院門口碰了頭。

醫院看著很先進很洋氣，裏麵的工作人員也非常熱情和友好，領著我們倆去了單獨的等待休息室。

我看得出來佩華姐很緊張，坐立不安。前台的小姐姐端來飲料和小餅幹，讓我們踏實坐著，一會兒就會有護士來給我們介紹具體流程和安排。

其實，整個過程都是全麻的，對於佩華來說就是睡一覺，但是她還是狠狠地哭了一場。我覺得，她並不是害怕手術，而是一種特別無奈又悲情的告別。

被送進手術室之前，佩華姐姐躺在病床上拉著我的手，問我：“霏霏，阿航，他沒有對你做什麽吧？”

我搖搖頭，說：“他沒有。”

“那就好。”佩華有點淚眼朦朧，語無倫次地說：“你千萬別讓他對你做。。。真的，咱們女孩子千萬別。。。你千萬不能學我。。。”

說完，她又狠狠地哭了。

這一幕，被我銘記了很久很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