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10）—— 四人學習小組

 

我能感覺到阿航熱熱的呼吸就在耳邊，也能感覺到從他掌心傳遞過來的熱力，我整個人都發燙了起來，心髒仿佛一瞬間縮小了很多，胸腔就顯得格外空曠，心跳得有些不著邊際。

電影已經開始了，巨大的熒幕一閃一閃著光，我都看不清上麵的光影，眼前飛舞的都是細絲一般的碎片。這種感觸對我來說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但是，我猜想著，這是不是就是心動的瞬間。

阿航鬆開我的手，收拾了一下零食的袋子，翻開他那側的小桌板放置上去，又從書包裏翻出兩瓶養樂多來，打開一個遞給我。這一係列的動作他做得十分流暢，我禁不住問他：“你經常帶女生看電影吧？”

阿航的動作頓了一頓，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給自己也開了一瓶，一口氣喝完才轉身來直愣愣盯著我看。熒幕的光能打亮了他一側的臉，另一側完全隱藏在黑暗裏，說不清是一種什麽表情。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解釋道：“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挺好奇的。你會想著帶零食，帶飲料。。。”

“我當然跟女生看過電影。”阿航直白地說：“以前我們下了課，無所事事，經常一群人一起看電影，還經常去遊戲機房打遊戲。如果你問的是單獨跟一個女生，印象中應該也有過，但是，我確實不記得跟誰了。”

說著，他斜靠過來倚在我肩頭，貼著我的耳朵悄悄地說：“這些零食，是鹿青教我怎麽準備的，飲料是我選的，因為我知道你喜歡養樂多。我告訴過你的吧，好幾個高中的女生都在倒追鹿青，他呢，也喜歡比他大幾歲的女生，所以，在這方麵他懂的比我多多了，可成熟著呢，都是他教我的。”

“你坐坐好，”我推了推他：“人家都看著我們。”

“胡說，哪兒有人？”阿航無賴地說：“我喜歡靠著你。”

這會兒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周圍確實沒幾個人。忽然一陣汽車輪胎緊急刹車的噪音響起，熒幕上出現了緊張刺激的汽車相互追逐的場麵，我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就沒再管他。

阿航已經看了四次，很明顯沒有了興趣，沒過兩分鍾又伸手過來握住了我的手。這一次，我沒有試圖抽開，他也沒有試圖捏緊，而是一根又一根地捏我的手指玩兒。他耐心地等待這一段緊張的情節過去，才開口道：“靳霏，再過兩周就該期中考試了，我想每天都去你家寫作業，好不好？”

我剛剛喝了一口養樂多，被他說得一驚，嗆了一口。緩過來後說：“你每天都來？怎麽可能呢？我媽不得。。。”

“你讓我說完，”阿航打斷我道：“其實，我想讓你叫上雁黎，還有铖铖一起，我們三個人去你家複習。”

“铖铖？曾銘铖？”我有些意外。

阿航認真地鄭重地點了點頭。

曾銘铖，同學們都親切地叫他铖铖，是我們班這個學年唯一能跟雁黎一較高下的男生。我估摸著他在暑假裏應該下了功夫，初三一開學，他的成績就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很明顯的，他的目標就是超過雁黎。無論是課間，還是放學後，他經常都會去找雁黎討論難題，測驗交卷後第一時間，他會找雁黎對答案。

“靳霏，你跟雁黎是好朋友，對吧？”

“那當然。”我毫不猶豫。

“那你知道她喜歡誰嗎？”阿航問我。

我被他問住了，抿住了嘴沒法回答。

“她喜歡铖铖。”阿航在我耳邊說：“每次铖铖來找她，她都特別高興。我觀察很久了，她肯定喜歡他。”

“但、但是，”我接口道：“铖铖跟二班那個什麽沁佳，是、是很好的那種。”

“我知道，我知道。其實大家都知道，那是二班最漂亮的女生了吧？”阿航聳肩，道：“那又怎麽樣呢？據說，她的成績真心不怎麽樣，就是長得好看，能說會唱會彈古箏。據雁黎說，她有個親戚在東京，所以她還會講一點日語。”

“不說她了，”阿航揮了一下手，繼續之前的話題道：“你叫上雁黎，我去叫铖铖，咱們四個一起學，阿姨不會有意見的。再說，我是真的想找他們倆幫我補一補課。”

“其實，我也想。”實話說我完全讚同他，能有兩個學習這麽厲害的同學在身邊，對我來說也是會有極大的幫助。想到雁黎喜歡铖铖，我倒也覺得合情合理，便順著我的思路脫口而出道：“铖铖成績好，長得也帥氣。”

阿航突然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我忍不住“啊喲”一聲。他瞪我一眼，問：“你不會也喜歡铖铖吧？”

“你別胡說八道的！”我瞪回去。

“那你喜歡誰？”阿航的嘴角微微上揚，斜眼看著我。

我怎麽可能搭理他，扭頭假裝繼續看熒幕。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握著我的手，緩緩向上拉到他嘴邊，在我手背上親了一下，隨後嘴唇稍稍離開一點兒，又親了一下。

我一動都沒動，因為我愣在那兒，根本沒法動。

“靳霏，我喜歡你。”阿航緊緊抓住我的手，嗓音低沉了兩度，說：“我想，這點你早就應該知道了。隻不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你。。。別這樣。”我遲疑著說：“我。。。”

阿航似乎猶豫了兩秒鍾，思考著什麽，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說：“你現在能坐在這兒，就說明你也挺喜歡我的。”

我沒反駁他，因為，我覺得他沒有說錯。

電影散場後，考慮到我的顧慮，阿航沒有堅持送我回家。我背著書包在街上慢慢地踱步，路過一家食品商店，我進去給自己買了好幾包零食，然後一路吃一路想心事。

我從來沒有被哪個男生這樣追求過，所以我不知道如果有其他人對我說喜歡我，我會不會也一樣喜歡他。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我喜歡阿航對我好，更喜歡他喜歡我的樣子。

在這個年紀，對愛情，我有所耳聞，但我沒有過體驗。

回家後，我立刻給雁黎打了個電話，電話裏我問她願意不願意下周開始來我家跟我一起寫作業和準備其中考試。雁黎絲毫沒有猶豫的就同意了。然後我又問她，阿航和铖铖能不能一起來。雁黎在電話裏沉默了兩秒，問道：“铖铖？他也會來？”

“嗯，他可能會來，”我試探道：“行麽？”

“我無所謂啊。”雁黎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道：“他想來就來唄！”

周一的時候，阿航那邊也傳來確認的消息，铖铖聽到雁黎會在我家，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我以為這將會是學習氛圍很好的四人互助學習小組，看萬萬沒想到，才聚起來沒幾次，阿航就跟雁黎激烈地吵架了。

其實，都不算什麽大事。

這天阿航和雁黎來得比較早，我們仨決定先把作業做完再一起做數學卷子。作業中有一道附加題，難度較大，阿航跟雁黎的答案是一樣的，但雁黎發現他的解題思路跟她不同，就提出道：“你的方法雖然能解出正確答案，但是不如我這個來得穩妥，中間步驟容易出錯，最後可能導致整個答案都錯。”

阿航不同意她的意見，可能是他自己解出了附加難題有點得意，覺得答案對了就行，方法不重要。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剛開始還是比較客氣，後來雁黎就較真了，步步緊逼地非要阿航跟她的思路走。阿航就特別不樂意，死活不幹。雁黎一把揪過他的本子來，刷刷地用橡皮去擦他的答案，把紙張都擦破了。

這下可惹毛了阿航，他一下子倔強起來，也非要去擦雁黎的本子。

瞬間雞飛狗跳的。

我媽被驚到了，趕緊過來勸道：“好好的，這是幹什麽了？！你們倆，都別吵了，做個數學題而已，咋能吵成這樣？”

阿航跟雁黎相互瞪著，都不肯退讓。

我媽看到阿航氣得不輕，眼睛都有點濕潤的樣子，先摟住了他，耐心地勸導：“啊呀，你看看你，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哪兒能去跟她一個小妹子計較。你別生氣，她擦破你的本子，就是她不對，阿姨批評她，你別生氣。”

不知怎麽的，阿航被我媽這麽一抱著，突然就委屈得真哭起來了。

铖铖背著書包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幕，他也吃了一驚，站在門口進來也不是出去也不是。我趕緊招手叫他過來，他蹭過來坐下，低聲問我們：“阿航幹嘛哭啊？”

他話還沒說完，雁黎又趴到桌上哭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