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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桌雁黎是我們的班長。
入學的第一天我在走廊裏遇到她,被她鼻梁上那副巨大的厚厚的鏡片驚到了。相對於她的小臉蛋而言,眼鏡有點太大了,鏡片又太厚了,透視的畸變效果使得她的眼白格外明顯,有點像卡通人物。
雁黎的性格內向,平時很少說話,我們倆肩並肩坐著兩年多,相互的交流卻並不多。她鍾愛看書,哪怕在上課,她仍然會偷偷在膝蓋上放本租借來的小說,一有機會就翻幾頁。有時候看得投入了,會連課都不聽了。然而,她的成績卻永遠都是年級的第一名,遙遙領先第二名。
我媽說,這就是天分。
我沒有她的天分和頭腦,對於學習也並沒有太多的熱情。成績保持在中遊偏上一些,運氣好的時候偶爾能擠入班裏的前十。雁黎跟班上任何人的交情都淺,但我們倆相處得還算和諧。她會耐心地詳細地給我講解數學題,我也會盡力幫她打理一些班務的雜事。
初三開學前的回校日,我幫雁黎抱著一大疊暑假的數學卷子去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恰好遇到了阿航和那個高個子的男生,他們倆身邊還站著兩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他們的父親。
班主任看見我們,招手示意雁黎和我把卷子擺去裏屋的桌子上。我聽到其中一個叔叔說:“劉老師,他們倆不能在一個班,必須得拆開。”
“兩個湊一起,就調皮搗蛋管不住了,對吧?”
“我們實話實說,不想給學校和老師們添麻煩。”
“行,我知道了。”班主任語氣聽起來很愉快輕鬆的樣子:“那就一個來我班,一個去三班。”
對於阿航要轉學過來我並不感到意外,隻不過,沒有想到他們是兩個人一起轉過來我們學校。我扭頭偷偷看了他們一眼,兩個人這半年不到似乎又躥高了一丟丟,肩並肩筆直地站著,低眉順目很有規矩的樣子。
“你們倆誰想來我班上?”班主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我可是出了名的嚴格啊!”
阿航幾乎是立刻舉起了手,另一個則一動不動。
班主任起身從櫃子裏取出兩套校服遞過去,說:“校服先拿著,回頭下去把學生證辦了。其他,應該就沒啥了。三班的班主任今天不在,沒關係,我會把材料都轉交給他,他在開學之前會打電話給你們,約一個家訪的時間。”
雁黎和我擺好卷子,我拽了拽她的胳膊,示意她從另一側的門離開。她搖了搖頭,表示還有事情跟班主任說,於是,我獨自溜了出去。
我在外麵晃了一會兒等雁黎,沒想到,她是跟阿航一起出來的。看到我,阿航揮了揮手裏的校服,簡簡單單喊了我一聲:“靳霏。”
“你們倆認識?”雁黎稍稍有些驚訝。
“豈止是認識。”阿航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著說:“我們很熟。”
“也不是很熟。”我小聲道:“你別亂說。”
阿航歪了歪腦袋,大言不慚地說:“我可是衝著你才轉學過來的,怎麽不熟?”
我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班長,”阿航扭頭對雁黎說:“如果你安排座位,能不能把我安排在靳霏旁邊?”
“我不要!”我衝口而出道:“我不要跟你同桌!”
實話說,我從來遇到過像阿航如此直白的男生,他似乎沒有任何不敢說出口的話似的。
雁黎也有幾分吃驚,但是她很快就緩過勁來,溫和地回答:“分配座位是班主任的決定,不歸我負責。”
“沒事,”阿航也不在意:“我就是問問班長。”
“哎,你能不能別這麽。。。這麽。。。”我都不知道該使用什麽詞來表達我的意思。
阿航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似乎要安慰我似的,道:“你能不能別這麽緊張?我不過就是提了個要求,也沒幹什麽壞事不是?”
我扁扁嘴,無奈地說:“我不是緊張,隻是,你說話也太。。。”
阿航打斷我:“我有什麽就說什麽,你以後習慣了就好了。”
這時候,他的那個高個子朋友也跟了上來,阿航很自在地攬住他的肩頭,給我們介紹道:“這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的姓氏很特別,我保證你們沒有聽過,他原姓——步鹿孤。”
“步鹿孤?少數民族的?”雁黎瞪大眼睛,反問道:“漢文帝時應該就漢化了吧?姓鹿?還是陸?”
“姓鹿,我叫鹿青。”鹿青對雁黎微微一笑:“沒想到,你竟然知道步鹿孤這個姓氏,果然是班長。”
雁黎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湊巧了,我有個遠方親戚是鮮卑族的。”說著,我們已經走到了辦理學生證的辦公室門口,雁黎指了指裏麵,說:“到了,就是這兒。”
“謝謝。”“謝謝。”阿航和鹿青頗為禮貌地道了謝,衝我們揮手道別。
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這個夏日的午後,記得他們倆的模樣。
年輕的時候,那些自我意識很強大的人,都很會利用專屬於“年輕的紅利”,因為年輕最大的資本,就是敢於嚐試。
嚐試一切想要嚐試的體驗,毫無道理地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毫無理由地喜歡,毫無理由地追求。
因為隻有在轟轟烈烈之後,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或者不想要什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