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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家裏,姐姐是最受寵的一個。”我接過Matt地遞過來的另一瓶啤酒,仰頭灌了一口,接著道:“她從小就在學校裏很出風頭,雖然偏科嚴重成績不是頂好的那個,但是她的數學和物理都非常強,參加過各種各樣的競賽,給學校掙回來很多獎杯獎狀,自然也給我父母臉上增光。他們倆很寵著她,所以,姐姐的性格和脾性都比較傲嬌和強勢,這也就是為什麽她敢不管不顧地把我的事情捅出去。那一年,她即將高中畢業卻根本不需要參加高考,好多大學的老師找過來跟她談,想讓她選擇去他們的大學。在我們家周邊幾乎無人不知,人人都羨慕我父母,出了我這麽個醜聞也沒占據到多少熱點。”
我看到Matt看著我的表情有些迷糊,便解釋道:“跟美國不一樣,我們那時候是一場考試的分數決定學生能去哪一個大學。平時成績再好,一科考砸了可能就完了。姐姐偏科,過去我父母挺擔心的,她靠成績估計不能去什麽特別好的大學。我不偏科成績也不錯,隻不過,沒有什麽特別出色的地方。”
“反正,”我放下酒瓶搓搓手,說:“她是爸媽的驕傲,我是爸媽的汙點。”
“你不能這麽想。”Matt立刻阻止我。 “不是我要這麽想,”我說:“是我父母一直這麽告訴我的,他們說當年就應該堅持再去做手術。可是,我從來沒有要求他們生下我,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麽要怪到我頭上。”
“Ice cream.”Matt跳起來跑進屋裏,故作輕鬆地說:“You need ice cream.”
“最後,我姐選擇了一所大學,就在我們省會城市。距離家近,我爸在機關裏熟人又多,以後她畢業了找工作什麽的都方便。”我看著Matt在冰激淩球上淋了巧克力醬,任憑他挖了一勺塞進我嘴裏,含糊著說:“她遇害那一年,剛開始讀研究生。” “
任強也是她的學校的,不過,不是正式的學生,而是來培訓的。”我張開嘴,Matt又喂了我一口,冰激淩在唇舌上化開,冰涼的刺激一直延伸到喉嚨。我灌了一口啤酒,接著說:“每一年,偏遠地區的某個技術學校可以選一批學生來高校接受短期培訓,半個學年左右。任強在他們那裏也算是冒尖的好學生,所以,他拿到了這麽一個機會。那不僅僅是他第一次來到大城市,也是他第一次踏入中國著名的高等學府,見到了一個讓他眼花繚亂的新世界,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人。”
“I see.”Matt點頭道:“他喜歡上了你姐姐,又得不到回應,所以走了極端?”
“No. Nothing like that.”我簡潔地否定,說:“從頭至尾,他們倆都不認識對方。”
“Then。。。”Matt不解地看著我:“發生了什麽?”
“那是個周五,任強和幾個老鄉聚會,一起喝了不少酒。還做了些什麽我不知道,隻是,他酒醉後萌發了強烈的性欲。於是,他沿著水管爬進樓道的窗戶,隨後潛伏在一棟女生宿舍樓的廁所裏等待熄燈,想找一個女生強奸。我姐晚上吃了方便麵,上廁所的時候順便想洗一下碗,就遇上他了。”
“任強的目的不是想殺人,可是,他為了脅迫女生,帶了一把在山裏打獵時候用過的獵刀。我姐姐的脾氣特別傲,平時在家被慣得性子烈,哪裏肯聽他擺布,亦或許,她認為他是在嚇唬人,就反過來罵他嚇唬他要報警讓學校開除他。。。反正,事情就是那麽一步步走到無法收拾,任強捅了她一刀,切斷了頸動脈。。。幾分鍾,人就沒了。任強沒有跑也沒有反抗,當場被抓捕。”
Matt聽得發愣,整個人都僵在那裏,手指夾著煙一動不動。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時隔多年,我仍然像當年一樣掉不出一滴眼淚,眼眶幹燥到空洞。我抽出他手裏的香煙,深吸了一口,半天後才緩緩吐出煙霧,道:“我父母不讓我去參加葬禮,我提前等在醫院太平間後麵,看著殯儀館的車去接她,跟著一路跑了十幾公裏,開車的人最後同意在送進去之前讓我進車裏看了一眼。我姐就像睡著了一樣,就是血流幹了臉色慘白,我給她的脖子裏係了一根絲巾。”
Matt伸手一把摟住我,嘴唇貼著我的耳朵親了親,說:“為什麽要怪在你身上?跟你有什麽關係?”
“因為那個周五,本來我和姐姐說好了一起吃晚飯。”我告訴他:“後來,有個男生塞給我一張演唱會的票,請我去看。我還從來沒有現場看過演唱會,就打了一個電話到姐姐宿舍說我不去吃飯了,可是,室友沒見到她就沒轉達。我姐姐等了我半天沒等到,她就胡亂吃了些零食,晚上臨睡前餓了,所以才泡了方便麵。”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吃泡麵,不會在那個時候去洗碗,不會遇到任強。”我把臉貼到Matt的頸窩裏,說:“如果換了別的女生,肯定害怕了屈服了,任強就沒有必要捅那一刀,他也不會被槍斃。”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開除學籍,開除了他就沒有畢業證書,也不能找到好工作,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他是全家人的希望,爺爺奶奶還有弟弟任寧,都眼巴巴地指望他。他是被我姐的那幾句狠話激得腦子一熱,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了。”
“我常常想,我媽那幾次流產手術雖然沒有成功,但是卻破壞了我的某個零件,讓我變成一個次品。再怎麽努力想把事情做好,最後總是會弄砸。”我無奈地說:“父母的工作被我搞爛了,然後最疼我的姐姐又被我害死了,連帶著任強也被槍斃。你不知道,我去過他家,那就不是一個能住人的地方。他的爺爺奶奶和弟弟,從此以後背上殺人犯家庭的罵名,走到哪裏都被人唾棄。”
我把煙頭按滅,笑了笑說:“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後來任寧找到我,說想彌補。補什麽?他拿什麽補?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破破爛爛的一個小孩子。我給了他我存的零花錢,之後,我開始慢慢地給他寄一點點錢。我知道你們都不理解,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究竟為什麽,隻是,我追過去看到了他們家的情形後,所有的恨都瞬間沒有了。。。Sorry,Matt,我沒法解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