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兒等他們切火腿片,”Hayley指揮著我說:“你去拿葡萄酒,6瓶吧,有10%折扣。”
“好。”我推著車去了葡萄酒區域。
原本下班後我們倆計劃去意大利餐廳吃飯,但是Hayley說家裏的牛奶果汁麥片幾乎都空了,想趁著超市開門時間先來買點東西。買著買著,看到有搭配好的全套套餐,隻需要烤箱就能做,就改主意回家吃了。
我邊走邊回頭看Hayley,她撥弄著長發正和櫃台裏的員工打情罵俏。沒有Nate,也沒有Jimmy,我感覺像是回到了我們倆在Law school的那段日子。
一年級的第一個學期結束之前的某天中午,Hayley突然在圖書館走廊裏攔住我,直白地說:“下個學期我想跟你做室友,下午有空嗎?帶你去看房子。”
當時,我連話都沒有跟她說過幾句,勉強算點頭交而已,所以我非常意外。愣了一會兒,我才說:“我的資金有限。”
“多有限?”Hayley問我。
我小聲說了一個數字,她立刻點頭道:“行,你就付這麽多。”說完,她拽著我就走。
“Why?”我掙脫她的手,懷疑地看著她:“給我一個理由。”
“我爸爸給我錢讓我在外麵租房子,但是,我一個人住覺得有點怕。”Hayley看著我說:“我留意了一圈,你最安靜,不嗑藥,沒有男朋友,也不搞party。”
我想了下,說:“我住宿舍裏覺得挺好的。”
“先看一下再決定嘛!”Hayley對我說:“就在學校旁邊,漂亮的小街,漂亮的house,你會喜歡的。”
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去看房子,我帶著好奇八卦的心理,跟著她去了。果然,第一眼看到它我就很有好感。小小的獨立屋,黑色的鐵欄杆,石頭鋪成的小徑,圍欄邊鋪滿了各種小花,到學校就是步行15分鍾的距離。
小樓前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見到我們倆走過來,車裏下來一個男人。他戴著一頂窄邊草帽,墨鏡,一身休閑裝扮。盡管能看出來上了一定的年紀,但是他身上仍然充滿活力。
Hayley跑了幾步過去,叫他:“Dad!This Zoe N. Zoe,this is my dad.”
“Mr.——”我遲疑了一會兒,沒有想起來Hayley的Last name。
“Vince Wyndham,”他伸手出來友好地跟我握手,說:“Zoe,Hayley經常提到你。”
“Mr. Wyndham,”我握了握他的大手,實話說我很難相信Hayley經常提到我,知道這隻是他禮貌地說辭,便中規中矩地回答:“很高興認識你。”
“So,you young ladies ready to see it?”Wyndham胳膊朝著身後的小樓一揮,說:“Let’s check it out!”
房子很簡單,樓上雙主臥,樓下就是廚房、客廳、儲藏室和客用洗手間,單車庫。我們倆都很喜歡樓上的房間,朝南略偏西一點兒,午後鋪滿著陽光。各自有浴室和大衣帽間,對我來說絕對是完美的住宿條件。隻不過,這個位置太好了,價格肯定不是我能承受的。
我們看完樓上後下去,Wyndham正在客廳裏打電話,聽到腳步聲後立刻掛斷了,仰頭看過來,問:“So?Like it?”
Hayley自然是歡天喜地地說她喜歡,我沉默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Zoe,”Wyndham看著我問:“Do you like it?”
我咬了咬嘴唇,Hayley已經替我回答道:“She loves it.”
“其實。。。”我趕緊開口道:“我想說的是——”
“You want to talk about money issue,”Wyndham直截了當地說:“Let’s talk about money then.”
他示意我們倆在沙發上坐下,摘了墨鏡之後,我覺得他看起來很有幾分臉熟。想了一會兒,問他:“Mr. Wyndham,你是律師吧?我好像在雜誌上還是學校裏的某個地方見過你的照片。”
“是的,我爸就是我們學校畢業的。”Hayley頗為驕傲地說了長長的一串titles,聽起來就非常牛非常有背景。
Wyndham給我一種平易近人很好相處甚至談得上是親切的感覺,他的語氣和表情都非常誠懇,思路清晰地把這個房子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這小房子能追述到他的大學時代,他好友的家人,也是他多年的客戶的地產。長話短說,這裏是打著親情牌出租的,想尋找生活習慣良好的學生,能多少幫忙照顧照顧房子,所以不是外麵的市場價。同時,他對於女兒的室友選擇,當然也是有一定期望值的。從各方麵來看,我是個很合適的人選。
一番話談下來,他讓我感覺是我在幫他們的忙,而不是我占了很大的便宜。Hayley說話的態度很像她的父親,直白不掩飾,對我說:“I really like you Zoe. Please be my roommate.”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我還懷疑過她是不是性取向偏女性。不過,我沒有辦法拒絕這麽好的條件,Wyndham帶著我們倆去街邊披薩店裏吃披薩的時候,我正式點頭答應了。
Hayley比我大了好幾歲,她後來告訴我,最初她不想來這裏上學的,所以一直拖著。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最終還是沒有繞開“family business”,和家裏的很多人一樣,都走上了法律這條路。
當天,我們就簽了協議,我個人隻需要負擔很小的一筆費用,一直到我搬進去都覺得不可置信。
我記得我抓住機會谘詢Wyndham,讓他給我一些建議。他一邊吃披薩一邊笑著說:“Zoe,Law is nothing but common sense. First think about the situation and then think what should be the law. If you are able to think deeply you will be able to cultivate a habit to understand the law better.”
“有時候,覺得太多東西要學,要讀,”我坦白地說:“我覺得緊張。”
“能理解,你才一年級,剛開始。”Wyndham安慰我們倆道:“Read judgements. There is no better way you can connect the dots by reading judgements in law.”
“Like you just said,”我說:“Nothing but common sense.”
“Like I said.”他笑了笑,說:“所以,不要想得太複雜,自己嚇唬自己。”
多年後,我仍然記得他說過的這些話。
我和Hayley回到家,先開了一瓶紅酒倒入醒酒器裏醒著,然後開了烤箱預熱。Hayley讓我先把行李放到房間裏,然後洗個快澡,應該就能吃上晚餐了。我喜歡Hayley這麽baby我,就像我姐姐一模一樣,隻不過,她的頭發是天然的金色。
我的大件東西還在長途運輸過程中,所以身邊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停當了。下樓的時候我聽到她在打電話,就過去灶頭上看著火,套餐的濃湯正在小鍋裏慢慢地冒泡。
“Yeah,she is here,”Hayley走過來,對著電話說:“Wait.”
她把手機遞給我,說:“他要跟你說話。你看著鍋子,我去洗一下,馬上來。”
我接過手機放到耳邊說了一聲:“Hello?”
“Zoe!”Mr. Wyndham的聲音從那頭傳來:“How is Pacific Northwest treating you?”
“Hi pop!”我淡淡地說:“Can’t complain.”
“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他問我:“有沒有想念東部?”
“還沒有來得及。”
“那你想我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後,說:“Very much.”
“My firm’s offer still stands,”他笑著說:“你知道的,也不會是一個壞的選擇。”
“還是不要了,”我說:“我準備就呆在這裏了。Hayley也在這裏。”
“Okay,”他似乎點了一根煙,含糊著說:“Suit yourself.”
我們再聊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烤箱的Timer喊了起來,他聽到後說:“你們倆吃飯吧,掛了。”
我站在爐頭前愣了一會兒,然後打開櫥櫃拿出湯盆來,把鍋裏的濃湯小心地倒進去,再撒上黑胡椒粉,端去桌上。從廚房的窗口看出去,天邊有著火燒雲,沒有多麽壯觀,隻是裝飾著雲朵的邊緣。
Mr. Wyndham明顯改變了對我說話的方式,徹底放手讓我做自己的選擇,當初,他並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很清楚,Law school進入第三年的時候,有一天我在家門口看到他的車停著,很歡脫地過去打招呼。跟Hayley做了一年多的室友,我們倆相處得非常愉快,變得越來越親密無間。Wyndham時不時會過來看看女兒,帶我們一起吃頓飯。有時候是披薩有時候是fancy 的高端餐廳。
“Zoe,”他在駕駛座對我招手,說:“進來坐一下,我有事情要對你說。”
他給我打開門,我鑽了進去,他把車開到一個安靜的公園parking,熄了火後點起一根煙,然後問我:“Want one?”
我遲疑著沒有接,他笑了笑,說:“I know you smoke.”
我還是沒有接,他也不勉強,把煙盒丟在一邊,說:“You know,I’ve had my eye on you for a while. Since your first year. The Orientation.”
“選你做室友,”他深吸了一口氣後慢慢吐出,接著道:“Hayley認為完全是她的選擇,其實,是我的選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