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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d between Lakes (95)—— An ungrateful child

(2021-02-04 20:59:46) 下一個

 

BLM在Crescent Ville的野馬基地可能是全美國最友好的一個,它對general public全麵開放,任何開門營業的時間任何人都可以進去參觀,靠近馬圈甚至喂野馬胡蘿卜和蘋果。所以,到了周末的時候附近很多人帶著孩子們來玩,喂養野馬跟它們互動。

“You will be surprised how friendly and easy going those mustangs are,”Carter說:“當然,還得看它們在裏麵呆的時間長短。”

我們把車停在指定位置,Carter熟門熟路地取了所有的材料去填寫表格,我就順著大道一路去看這些野馬們。跟98當年的生活環境一模一樣,它們都按照性別和年齡組分隔開散養在不同的圈裏,脖子上也都冷凍永久紋身並且掛著一個小小的數字吊牌。

在中心位置的圍欄頂部,驚險地坐著一個牛仔打扮的工作人員,用一個小喇叭在循環介紹BLM的mustang rescue program,incentive program還有第一輪競拍時間是幾點,請大家盡快填寫表格遞交上去。

我張望了一圈,大約有五六十個人在附近晃蕩。

“Howdy!”有人在我背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跳起來轉頭去看,他笑著說:“You are Terri!”

“噢!你是Nick!”我想起來了,上一次我們在BLM的時候他跟我說過話,頗為驚喜地說:“你也在這裏,這麽巧?”

“這不是巧,很多人都來了,這些events總是有一部分老買主來看的。”Nick好笑地看著我:“Horses are really cheap,bidding starts from 25 dollars.”

“25 dollars?!”我無法置信地說:“You kidding!”

“Am not.”Nick 咧嘴一笑:“You will see.”

說罷,他朝我擺擺手,自己晃蕩著去看馬。我認真地看看周圍的人,並不感覺他們臉熟,不過有一個工作人員我肯定見過,他就是不讓我參加競拍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

不一會兒,Carter交完表格過來了,帶著我開始找合適的馬。這一次,他希望找一匹9-12歲的Gelding,或者3-6歲的年輕Mare。Triple-strike的野馬數量並不很多,來的人也不多,所以號碼信息都列在一張菜單上,到時間按順序喊號,大家站在一起舉手競拍就行。

趁著Carter選馬的時間,我拿著切好的蘋果塊走到馬圈旁邊隔著欄杆喂它們。有些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馬,很快就過來吃了,而剛從其他馬場轉來的那些就遠遠地躲在另一頭,堅決不看我們。Carter一路走一路給我講他的意見,讓我跟著一起學怎麽觀察它們的相處行為模式來預計性格,怎麽透過身上那些泥土看它們真正的顏色,當然還有體態和步伐等待。

我很快留意到有一個女人不近不遠地跟隨著我們走,始終保持能聽見Carter說話的距離。也許是她發現我注意到了她,走近幾步跟我們打招呼道:“Hello.”

“Hello.”我們倆停下腳步,她舉了舉手裏的紙,說:“我也是來競拍的。”

“I saw you in Arizona.”她看著我說:“I was there,I saw you,I remember you.”

我禁不住有些臉紅,估計那次看見我的人,多多少少都記得我的“performance”。由於不知道她接下來想說什麽,我和Carter都尷尬地看著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才說:“我在這方麵也是新手,我聽到他在給你講一些key points,所以,我就想跟著聽聽,你們介意嗎?”

“噢,”Carter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我不是介意,隻不過,這些東西是我的個人意見,不希望影響你的選擇。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我,我盡力回答。”

於是,她便很高興地跟隨著我們一起看,Carter給我講她在旁邊聽著,還時不時做一點筆記。

競拍很快就開始了,Nick遠遠地向我們揮揮手,他說得沒錯,起拍價就是25美元便宜得難以想象。當然,它們都是反複被人挑剩下的,所以收養它們的主人也就會麵臨更大的挑戰。工作人員坐在圍欄頂部,按照紙上的順序喊號碼,有人想要就舉手,然後5塊錢5塊錢地加價。

Carter站在我身後,胳膊從兩邊圈著我的胳膊摟在懷裏,下巴擱在我的肩頭上,看起來非常親密。旁邊有人好奇地問我們:“你們是新婚嗎?”

“還沒有,剛訂婚。”Carter搶著說:“她一到BLM情緒就衝動,我是怕她控製不住亂舉手。”

我忍不住哈哈地笑,確實,他的顧慮是有根據的。對我來說,這些馬都很好我都想要。但是Carter壓著我的手,隻有到了他看上的馬才放開讓我舉,而且加到一定程度就不讓加了,再次牢牢地按住我。最後,我們倆用105塊錢,拍下了6787,一匹8歲的Gelding。

他是Sorrel color的,臉蛋細長,長得很甜,洗洗刷刷後顏色會非常靚麗。Carter看中他有solid build,powerful engine in hind end,nice big gripping feet,他說它的眼神看著就很聰明。而且,資料顯示,6787來了Crescent Ville已經19個月了,對於人類的觸摸相當習慣,對我來說起步階段就容易很多。

工作人員核對了所有信息後,幫我們一起load 6787進trailer。這一次,他們直接剪斷了它脖子上的號碼牌,拎在手裏問我們:“你們要嗎?”

“要!”我趕緊收下來裝進口袋裏。

Carter把1998的BLM吊牌做了一個漂亮的小車掛,掛在我大奔的後視鏡下,並且說:“以後再有,我再給你一個個添上去。”所以,這些我都要留著,天天掛在車上看。

由於還有一部分申請政府incentive program的表格需要在競拍之後填寫,加上轉horse title的手續,Carter就讓我先去取資料,他去重新停車,把loading zone給後麵的人用。

我取了表格後在canteen裏坐下,剛才跟著我們選馬的女人端著三杯冰咖啡過來,對我說:“請你們倆喝一杯,謝謝你們了。”

“不用客氣的。”我謝了她,順便從包裏翻了一張小紙寫下我們的電話和郵箱,說:“Carter是做road clinic的,如果你在training 上有問題,可以給他打電話或者寫信約時間我們去你那兒或者你帶你的馬來我們牧場,甚至把馬留下給我們一段時間都可以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請得起你們。”她微弱地笑了一笑,拿著紙說:“你們來這裏選馬是為了挑戰,我來這裏就是因為馬很便宜。”

“噢,沒關係的,你有問題就聯係我們。”我堅持道:“後麵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也許我們倆去哪兒的路上經過你那邊,讓Carter順便去幫你看一下。”

她接了紙,低聲對我說:“上次看見你嚎啕大哭,我心裏很難過。She must be your heart horse.”

“是的,她就是我的heart horse,”我看她情緒低落,便告訴她:“我們已經把她買回來了。”

“I just sold my heart horse.”她雙手捧著杯子,說:“因為我需要錢。”

我心頭一緊,就像被人擰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I am so sorry.”

“It’s OK,我隻是不想搬家,”她非常坦率地告訴我:“我小時候,每隔幾個月就搬一次家,因為我母親付不起房租,現在我不希望發生在我自己女兒身上。”

“I really need to be there for her,you know,”她對我說:“I need to be there for her.”

我們倆喝著咖啡,她慢慢地告訴我一些她的事情,但是卻始終沒有告訴我她的名字。因為家裏突然遇上一些情況,造成她和女兒在經濟上捉襟見肘。她說她很努力地保持生活穩定不變,但是她在壓力下忘記了女兒才是受影響最大的那個人,孩子心裏如何感受,如何調整她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她女兒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衝著她哭喊,說:You are home everyday,you sleep next to me every night,but you are NOT here!

“I really wasn’t there for her.”她抿了抿嘴,說:“我不在乎她心裏想什麽,也不關心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麽,她也不敢跟我說她的想法,所以全部靠她自己消化,她非常孤獨。但是,現在不一樣了,I listen to her,I talk to her,她非常想要一匹新小馬,我就給她買一個新小馬。”

我坐著默默地聽她說完,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就抱住了她,直到Carter在我身後問:“Is。。。everything OK?”

“Oh yes,”她替我說:“We were just chatting。。。”

我請她無論如何不要不好意思谘詢,但凡有我們能幫得上的地方,我很想盡一點力。如果哪天我們去她家附近的地方做clinic,她帶著馬來上課,不收錢。

回去的路上Carter看我一直沉默,便逗我:“你想給他取個什麽名字?瑪莎拉蒂怎麽樣?”

“He is so handsome and sweet,”我想了想,很快地說:“叫他Samson。”

“Okay,”Carter表示讚同:“Samson.”

Samson對我和Carter非常友好,路上給他吃喝撫摸揉捏,我都差一點兒忘記了他是野馬。在horse camp休息的時候,Carter問我:“你怎麽了?”

我猶豫了一下,告訴他:“I am an ungrateful child.”

“What?”Carter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在說什麽?”

我把我聽到的故事告訴了他,然後說:“我媽從來沒有讓我缺少過東西,錢從來不是問題,我也沒有挨餓受凍過,沒有住不起房子,沒有付不起學費,沒有憂慮過這些事情。”

Carter眯了眯眼睛,問我:“But。。。”

“作為孩子,我並沒有覺得格外感激,相反的,我覺得,”我咬緊了嘴唇,好一會兒後才說:“She wasn’t there for me,I was all alone. 直到今天,她還是這樣,不在乎我想什麽不在乎我要什麽。所以我在想,If she refused to be with me on my wedding day。。。fine by me.”

說完了,我又覺得內心無比撕裂和疼痛,看Carter問:“Am I an ungrateful child?”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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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9)
評論
MZY 回複 悄悄話 讓我想到了電影:馬語者。謝謝瓶子每天的更新。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madele' 的評論 : 還忘了說:

It's the relationship that heals. 重新建造有意義的relationship,就會有新的開始。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miniminnie' 的評論 : 我也喜歡road less traveled, 是的,讓孩子自責是我們很有特色的教育方式,但是這樣的方式會讓真心的感恩變得格外困難。
羊脂玉淨瓶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madele' 的評論 : 抱抱你,真不容易,看你這麽說確實是一段對全家都很艱難的日子。很多事情不僅僅是相互交錯牽扯,還是一層層的,你要有耐心往下剝,layer by layer地抵達核心問題。其實,我們每個人都struggle,just in different ways,要有信心,會好起來的。
miniminnie 回複 悄悄話 原來讀那road less travelled的時候就意識到,一個事事指責別人的父母,通常會有一個永遠自責的孩子;下一代反過來。Terri真的不容易,壓力太大了。尤其是當她在做孩子的時候,沒有能力高屋建瓴看問題的時候,被推到一個狹窄的角落自責。希望這個經曆能讓她在成年之後從第三者的角度回顧她和父母的關係,不要再事事折磨自己,不要再有guilty的錯覺。
jmadele 回複 悄悄話 一直在跟讀瓶子的文, 這篇感觸尤深。 我讀高中的兒子最近診斷為social anxiety disorder + depression, 目前隻好休學在家。看到孩子這麽痛苦地折磨自己,我恨不得痛苦的是我。反思自己的教育,在孩子小的時候,我對他有點harsh,在孩子進入青春期的時候 我為這個家打拚而忽略了他。而惡劣的夫妻關係也讓孩子的成長環境雪上加霜。
staccatissimo 回複 悄悄話 原生家庭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每個人的一生
清漪園 回複 悄悄話 越是心地善良的人越容易像Terri那樣,總是反思,總是認為自己做得不夠好,總是愧疚,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這人,對不起那人。。。
CactusFairy 回複 悄悄話 Oh Terri, Sweet Terri, really put her feet in her Mom's sho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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