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ene路過Fatburgers餐廳Drive through點了一個KingBurger supreme套餐外加一個單獨的Mushroom Swiss漢堡包和一個蘋果派,車裏頓時充滿著新鮮油炸食品的誘人香味。
Chrissie摟著外賣的大紙袋,深吸了一口氣,難耐地跺了跺腳。Arene對她說:“還有兩分鍾就到家了,洗過澡再吃。”
Chrissie“嗯”了一聲,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問他:“這會兒雪停了雲快散了,你是不是晚上還得帶團?”
“是,昨天下雪一點兒都看不到,今天應該會好些。”Arene把車停下,說:“走吧,趕緊去洗一洗,吃飯。”
Arene進屋先點起了小火爐,盡管這個屋子有暖氣,但是他還是更喜歡火焰帶來的熱力。他打了一個電話給手下的導遊Manda,跟她確認一下晚上旅行社的幾個小團人手安排情況,看了看手表說:“9點半和10點的那兩個我趕不上,把11點半的追光攝影團留給我吧。”
趁著Chrissie洗澡的時間,他去廚房裏做了一壺檸檬蜂蜜水。剛把檸檬片放進去,突然記起Chrissie不喜歡裏麵帶籽,便拿了勺子把它們一粒粒摳出來。Arene想起之前在車裏的那個親吻,胸口再次湧起一股暖意。
Arene看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他猜不到Chrissie究竟是怎麽想的。當年她那麽決絕地離開這裏,換了手機號碼,再也沒有理睬過他,他是真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得到她的原諒。之前一直任憑他揉捏的小女孩,看似永遠無法對他Say no的Chrissie,性格裏的強硬超出他的想象。
離婚之後,他有過一段很消沉抑鬱的日子,Nova說他活得像一條Scarred junk yard dog。
確實,Scarred by his own mistake,還有無窮無盡的後悔。
那種最深沉的後悔的感覺很類似於窒息。
懊惱、煩躁和痛苦摻雜在一起帶來的窒息感,想到Chrissie他就會突然喘不過氣來,想要罵一句FUCK都發不出聲音,甚至連眼皮都抬不起。在這樣的窒息裏,他下意識想要深呼吸,感覺整個肺部被牽扯著上移,卻又很重很重,鼻子根部開始發酸,接著眼裏好像積了一些霧氣,其實心裏不想哭,但是眨眨眼睛又覺得已經很濕潤。
本來他們倆有著最幹淨的開始,連一絲陰影都沒有,如今他帶著一大塊再也抹不掉的汙跡,連自己都覺得惡心。日子一天天地過,這種痛沒有了起初的撕心裂肺,而是慢慢滲透到骨子裏,密密麻麻地纏住他,空氣漸漸變成一根細細的線,隻給他一絲活著的縫隙。
Arene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Self-hatred and Self loathing.
就是在那個時候,Nova突然來找他,提出想要和他合起來做地接團的生意。Arene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問她:“難道,你不怪我嗎?”
Nova問他:“你是不是很希望一切沒有發生過?”
Arene沉重地點頭。
“那是不可能的,”Nova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早點放棄這個毫無意義的願望吧。”她頓了頓,接著說:“You must give up hope for a better past.”
“我對自己感到惡心。”Arene說:“非常惡心。”
Nova輕輕一笑,說:“I get that.”
Arene說:“那一段永遠都不可能擦掉,不可能改寫,永遠跟著我甩不開。。。”
“我知道你肯定聽過這句話,但是我還是想再說一遍。”Nova對他說:“Never let the past define you,it was just a lesson,not a life sentence. 你得接受自己,原諒自己曾經的不成熟,make peace。”
她甚至對他說:“其實,我並不希望你和Chrissie一路檸檬蜂蜜地走到結婚。。。別誤會,我沒有瘋到希望你去跟別人結婚,對她造成那麽大的傷害。我隻是不喜歡你們倆一直都沒有遇到什麽挫折,那太理想化了,不是什麽好事。我情願她多交往幾個男朋友,但是她對你太死心眼了。”
Arene並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想法,和Chrissie在一起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一種宿命感。She is the one. 他相信,當年她也是那樣想的。所以,即便是麵臨著即將分開兩地,她總是篤定地說:“It won’t change anything.”
隻是,她說完那句話沒多久,Everything changed.
洗手間的門打開了,Chrissie擦著頭發出來,對他說:“你快去吧!”
Arene指了指茶壺裏的檸蜜,說:“剛泡好,你喝。”
“好。”她去拿了手機,說:“我再打一個電話問問護士,看她情況怎麽樣。”
浴室裏充滿著暖洋洋的蒸汽,Arene快速地衝洗了一下,換上幹淨的衣服出去。
Chrissie正捧著一個漢堡啃,見到他出來,立刻鼓著嘴說:“情況穩定。”
Arene鬆了一口氣,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下,拿起兩根薯條塞進嘴裏。油炸食品的香氣和口感帶來一種無法替代的滿足,尤其是在快餓暈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漢堡。
“你等下去帶什麽團?”Chrissie問他:“是華人團嗎?”
“11點半的Aurora hunting,”他想了想,說:“是攝影團,Kind of mixed. 大多喜歡攝影的人都更喜歡這種類型,一路追著光,看到合適的地方就停車拍。”
Chrissie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說:“那還有一會兒呢,休息一下,我陪你去。”
“啊?”Arene詫異地看著她,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Chrissie說:“我陪著你,你不願意啊?”
“我更願意你早點睡覺。”Arene搖頭道:“明天還要去醫院呢。”
“No.”Chrissie堅持道:“我陪你去,今天。。。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半夜開車。”
Arene沒再說話,他下意識地把肥嘟嘟的薯條挑走,因為Chrissie總是喜歡那些細小的炸得比較酥透的部分。吃完了,他去把火爐的火焰調到最小,讓它緩緩地燃燒。
吃了漢堡和薯條後,Chrissie捧著杯子拿著蘋果派坐在火爐旁的沙發上,一邊小口小口地咬一邊打開筆記本檢查她的公司郵件。Arene也拿了杯子坐到她身邊,Chrissie把蘋果派舉到他嘴邊,他咬了一口,然後看著她接著啃他咬過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感覺到腹部下方有些蠢蠢欲動。
他喝幹了杯子裏的檸蜜,放下水杯舔了舔嘴唇,輕聲道:“Chrissie.”
“怎麽了?”Chrissie轉頭看他。
“我今天有點兒被嚇到了,”Arene坦誠地對她說:“我以為。。。Nova。。。”
“我知道。”Chrissie合上電腦,丟下手裏剩餘的蘋果派,抽了張紙巾輕輕地擦嘴,說:“不僅僅是你,我也一樣。”
Arene咬了咬嘴唇,說:“很奇怪的是,我在樓梯間裏想著Nova會不會撐不過去的時候,腦子裏想到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抓到你的三個同學。。。就是他們想去餐廳搶錢的那次,你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Chrissie笑了笑,說:“他們以為平時說話軟軟的Nova很好對付。其實,她發火的時候很凶的,而且全然不顧後果。”
那天Arene帶著Chrissie去看電影了,回到餐廳的時候早已經過了營業時間,可他們卻看到餐廳還亮著所有的燈,窗口的卡座裏還坐著人。他們倆好奇地在門口偷偷地看,Chrissie發現裏麵坐著的是她班上的三個男同學。
他們沒有在吃飯,而是趴在桌上寫字,每個人麵前似乎都攤著一張什麽紙。更為詭異的是,餐桌的最遠端,擺著廚房裏剁肉用的大砧板,上麵立著一把大砍刀。像是有人大力砍入砧板力那樣,很有威懾力地站立著。
Arene瞧了一會兒,忍不住問:“What the hell happened?”
Chrissie搖頭道:“I don’t know.”
後來他們才從Nova這裏知道,那三個孩子想趁著餐廳關門前來搶一些營業款去打遊戲或者買大麻抽。他們以為Nova和剩下做收尾工作的侍應生會很好對付,沒想到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已經被看出來了,Nova先下手把他們像小雞子一樣捆了起來。
情急之下,他們幾個趕緊求饒,希望她不要報警不要告訴家人,還說自己是Chrissie的同學。Nova聽他們這麽說,去書房裏翻了幾張Chrissie打印出來給自己練習的數學卷,逼著他們做題。她舉著砍刀朝砧板狠狠地砍下去,說:“寫不完,我立刻報警!”
最後,Arene幫忙一起“非法禁錮”他們連續過來寫了一周的作業,這件事才算作罷。他們幾個知道Arene不僅僅又凶又野不好惹,他的原住民身份和家裏的背景也比較特別,他們不敢隨意地挑戰他。再後來,他們常常背著書包來餐廳,有時候甚至和Chrissie一起看書,Nova總是留他們吃了飯才走。她認為他們都是挺好的孩子,就是沒人願意管,所以她來管這個閑事。
想到這一段往事,Arene忍不住說:“Nova有她很wild的一麵,她喜歡黃刀,也許是喜歡這兒的狂放,對她的胃口。”
Chrissie點點頭,說:“去了Vancouver以後我深有體會,Yellowknife處在文明世界的邊緣地帶。和大城市不一樣,它很有野性和灰色的一麵。不僅僅在地理位置上,還有法律上,它有它自己的Rule,wild style。當然,隻有我們這種深入了解的人才感覺得到。”
“她有時候活得很自我,在這兒她算得上是Very well connected,所以她覺得自在舒服,毫不在乎其他人對她的看法。”Arene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總以為,像Nova這樣的女人,就像那把立著的砍刀,不會輕易被cancer打倒的。可今天看到她躺在那兒的樣子,我一下子就。。。”
Chrissie伸手摟住他,安撫著揉捏他的肩膀。
Arene的心跳逐步加速起來,他緩緩地朝她靠過去,給她足夠的時間來拒絕自己。Chrissie稍稍地調整了自己身體的角度,仰起頭來迎接他的嘴唇。他一手扶住她的後頸一手扶著她的腰,嘴唇壓著她的輕輕地啄了兩下,然後把舌頭探了進去。Chrissie的舌頭是蘋果的味道,酸酸甜甜,和他的糾纏在一起。她的羊絨衫裏沒有內衣,他的手掌直接貼住了她的胸部,輕柔地旋轉了兩下,她的乳頭立刻就挺了起來。
Arene聽到自己的喉嚨深處發出一絲無法控製的呻吟,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久到幾乎不真實,Arene突然有些害怕起來,遲疑著不敢繼續。
Chrissie在他的體重的壓力下緩緩地倒在沙發上,胳膊圈住他的脖子,主動加深了吻他的力度。他抓著她的衣服掀起來,Chrissie配合地脫掉,然後她也同樣地脫下他的T恤,溫暖的手掌貼上他的胸口,一點一點地朝下撫摸。
Arene低頭看著她的身體,這些年幾乎沒有什麽改變,一模一樣的緊致柔潤。而他花了太多時間在野外參加雪橇賽,打獵,手上的皮膚帶著布滿風霜的粗糙。在這種直接的對比下,形成強烈的反差。
不知道怎麽回事,Arene覺得自己瞬間畏縮了,他仍然有著甩不開的深深的自我厭惡。原本是他最愛跟她做的事,如今他卻畏懼自己會做不好,畏懼Chrissie會對他失望。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再次襲來,他深呼吸了兩下,鬆開了手。
Chrissie立刻感覺到了他狀態的改變,挑起眉毛問:“你怎麽了?”
Arene倒在沙發上長長地歎了口氣,抬起一條胳膊蒙住眼睛,說:“Chrissie,I’m fucked up.”
Chrissie慢慢地坐了起來,拿起毛衣套回身上,淡淡地說:“我差點忘了,I don’t have the right blood type.”
Arene頓時跳了起來,他死死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問:“你覺得我會是這個意思?”
Chrissie重新打開電腦看著屏幕,冷冷地說:“隨便你是什麽意思。”
Arene感覺到胸口像是被人勒緊了似的喘不上氣,他掙紮了好一會兒,猛地拍上Chrissie的筆記本,把她拽過來麵對自己。他有太多的東西想讓她知道,與此同時,他又特別不想讓她知道,因為Chrissie的反應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Chrissie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放緩了語氣問:“你想說什麽?”
“我。。。”Arene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接客人。”
Chrissie幹脆地起身,說:“好,我去換衣服。”
Arene沒有再攔著她,他們到公司提了旅遊車,一家一家酒店去接上參團的客人,然後一路朝鎮外走。
Arene絲毫沒有睡意,他有些意外地看到Chrissie很自然地拿起話筒,給客人們講解一些關於黃刀關於極光甚至關於原住民的知識。這些都是她小時候在Northern Heritage Center做誌願者時候學過的材料,如今信手拈來竟然說得還跟當年一樣的熟練而流利。更別提她有雙語的優勢,中文說得比Manda更快。
等客人們下去攝影的時候,她就幫忙衝泡熱咖啡和熱可可,然後一杯杯地送出去。Arene拽著她,說:“不用,喊一聲就行了。”
“那是你的做法,”Chrissie說:“不是我的。”
等這一路忙完回到家,已經過了淩晨3點。
Arene在她準備進房間睡覺的時候拽住她,說:“Chrissie,之前。。。”
“別勉強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想告訴我。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什麽。八年前我沒有你們家需要的血統,八年後還是沒有,永遠也不會有。”Chrissie很快地抽出手,淡淡地說:“剛才我認真考慮了一下,等Nova熬過這一次恢複起來,我一定要把她帶去Vancouver治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