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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回去了以後,我隻能跟爸爸聯係上,他告訴我他買了幾本這方麵的書,每天讀一點兒給我媽聽。“其實讀得太晚了,”我爸說:“但是,總比永遠不讀來得好。”
我對Dr. Brogan說我覺得非常內疚,同時有種分裂的痛苦。我不想屈服然後變成一個人形木偶按照我媽的理想去過我的一輩子,活不出一點屬於自己的色彩和生命。這個世界上誰不是隻有一次人生?如果要我全都為別人過,那以後我再去逼迫我的孩子為我過?那就真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了。但是,我想到接下來計劃要做的事情,又無法控製地感覺特別對不起家人,特別自責。這兩種情緒是相互矛盾無法兼容的,造成了我內心的撕裂感。
Brogan說:“製造內疚感是一種很普遍的教育模式,其背後的原因就是想要控製。Susan Forward called it:Emotional blackmail. 他們為你付出了,把這些付出放在桌麵上,要你用你的人生來償還。這恐怕是我能想到的,最傷害親密關係的一種方式。任何人都很難在這種模式下,產生健康的感恩之心。你的撕裂感,來源於明明應該是很美好的愛,最後卻變成了沉重的負擔。”
我點點頭,說:“我真的不想去傷害父母,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我過一過自己的生活就是對不起他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要這樣想,Terri,你沒有做錯什麽。”Brogan對我說:“通常最能入侵我們情感的,是自己最親密的人。他們的立場,總是出於愛。我一直要你學會直視自己的情緒,因為情緒不會騙人,情緒會告訴你是否感到了受侵。無論入侵者的理由多麽美好,你也要懂得捍衛自己的空間,跟父母跟愛人都是一樣,隻有保持自己的空間,才能保持住你自己的個性和獨立性。”
他頓了頓,接著說:“更重要的是,一旦被人過分入侵了,你所壓抑的憤怒最後會有毀滅性的爆發,或許毀滅了別人,也同時毀滅了自己。尊重自己的感受,尊重自己的空間。其實,很少有人為了追求過自己的夢想而後悔,大部分人後悔的,還是當初沒有邁出那一步。”
“如果沒有Moon dance的那段日子,也許我就不會邁出這一步,因為我沒有見過那樣的世界。”我琢磨了一會兒,說:“現在不一樣了,我感覺不能再回到過去了。Carter,在我被Steve襲擊後給過我一把巨鋒利的小刀,我天天掛在脖子上。他和Gary都鼓勵我需要的時候就放心大膽地用,捅死人都根本不用猶豫。聽起來是不是很荒唐?但是,我無法準確地向你形容出他們給我精神上帶來的那種力量。就好像我可以做任何事情,都不用擔心似的。”
“不好意思,我表達地不清楚,”我扁嘴道:“好像沒有說到我想說的點子上。”
“沒關係,我來理解一下,”Brogan說:“我們經常說,被愛和自由鼓勵出來的孩子,出去探索世界的時候是充滿自信的。一直被控製和包辦著的孩子,對於外麵充滿著不確定和不自信。你帶著你的小刀到處跑,心裏有底氣,有了你以前不曾有過的無所畏懼感,酣暢淋漓感,是吧?”
“對對,”我點頭:“就是這種感覺。雖然牧場的工作辛苦,但是每個早晨我都迫不及待想開始新的一天,睜開眼睛就覺得很開心很幸福。Dr. Brogan,經過了五年的黑暗deep depression,我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找到這樣的感覺,不可置信。”
“Terri,我不認為你經曆的這些事情都是好事,但是,它們確實把你塑造得與眾不同。我知道你很矛盾也有很多不確定,其實每個人的道路都一樣有矛盾和不確定。你要相信自己,你在城市的公司裏可以過得好,在Moon dance裏一樣也過得好,說明了什麽?說明了你有足夠的能力應對很多困難甚至危險的事情,別害怕了,Nothing can change our lives until we change our own behavior. ”Brogan說:“We have to take the first step down the new road. ”
我覺得倍受鼓舞,回去以後我仔細地查看了一下工作日程表,開始計劃和Keanu一起回去Moon dance的具體細節。
很快,我一年的合同就到期了。我把自己在這一年裏做的工作和花費的時間都記錄下來,這會兒我慢慢整理出數據準備做一個圖表分析給Kraig和Eden。我內心比較理想的願望是還能繼續接他們的項目,每年我可以用冬季露營比較淡的時間,花3-4個月回來公司上班,哪怕隻接一個項目收入就不少了。餘下的8-9個月我都可以在牧場裏生活,繼續做我的導遊和road clinic。
想法很美好,但是我得準備得充分一些,能說服他們倆才行。我一邊做圖表一邊問Keanu:“你想不想Carter?”
他一下子從墊子上跳起來,朝門口跑過去。我忍不住大笑,叫住他:“還得過幾天。”
這時候,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我接起來,意外地聽到Bruce的聲音,依舊洪亮爽朗,問我:“Terri,how are you?”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怎麽是你?”
“這什麽意思?”Bruce問我:“我不能打電話問候你一下嗎?”
“不是不能,”我有些不高興地說:“隻不過,你從來沒有打過。我想找你的時候,你店員都說你不在。”
“是真的不在,”Bruce對我發誓:“我接了很多拍攝的活兒。”
“說吧,什麽事?”我懶得跟他計較,便問他:“你找我肯定是有事。”
“Terri,我就想問問你。。。”Bruce聽起來好像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說:“你。。。以前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一本筆記?封麵上是Moonlight buttress?”
“啊?什麽?”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又問了一次:“你是說Jason的筆記?”
“對,他的攀岩筆記。”Bruce仔細地解釋道:“封麵是Zion national park的Moonlight buttress,彩色的,他用來記錄攀岩的各種數據和notes。你還有沒有印象?還在不在?”
“Tim叫你來跟我要的吧?”這回我想明白了,問他:“不然,你怎麽知道Jason有這本筆記?”
“對啊,我就是一直在跟Tim他們合作拍攝視頻,他給我介紹了不少項目。你拉黑他了以後,他沒法直接找你要,所以,讓我來問問你。”Bruce說:“以前,Jason負責記錄了很多東西,當初Tim覺得沒啥用,現在他又覺得需要了。我知道你不待見他,但是,我希望你還待見我。”
“Jason留下的東西我都保留著,筆記也應該在裏麵,我可以給你找一找。”我很快地說:“不過,我也有要求。”
Bruce歎口氣,說:“你說吧,其實,我也知道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什麽?”我反問他。
“98現在在哪兒,”Bruce問我:“對不對?”
“還就不是。”我笑了笑,心想,這件事我可以直接問Carter不需要他幫忙。
“那你想問什麽?”
“我想知道,Carter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年前他為什麽堅持要我走?”我低聲地問Bruce:“我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堅持要那樣做,不再續簽我的合同,讓我回去舊金山。”
Bruce沉默了好一會兒,問我:“你真的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知道了,所以我們從婚禮上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我沒有說話,實際上,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我當時的軟弱。自己沒有自己的主意,這邊一趕那邊一拉,我就木楞楞地走了。
“Terri,”Bruce把聲音放得很輕柔,說:“你走了以後我問過,Carter也確實跟我說過,那個時候你每天晚上做夢大聲說夢話,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說夢話?”我吃了一驚,說:“我不知道自己說夢話。”
“不僅僅是夢話,你還哭,哭得很傷心。”Bruce接著說:“有時候你說的話他一句都聽不懂,幾個字,比如mama,還有幾個他玩的中文遊戲裏的字能聽明白,所以他認為你是在跟你媽媽說話。有時候你會跟他說話,大段大段地說,具體的是什麽,我並不知道。不過,Carter對我說,他不想讓你這麽難受還繼續留在咱們這兒,那就沒意思了。尤其是,你已經經曆了很多曲折,本來就剛恢複得好一點兒,再這麽折騰折騰別又搞出什麽事情來。”
“他沒有跟我講,”我說:“也沒有叫醒我,或者問我。錄下來給我聽聽也行啊,為什麽不跟我說呢?”
“唉,怎麽講呢?”Bruce說:“你最好還是自己問問他本人,從我聽到的情況來看,我認為當時你說夢話和哭這些。。。應該是挺嚴重的,Carter決定不告訴你,肯定有他擔心的地方。當然,我的想法和你的一樣,我也覺得他至少應該問一下你,跟你好好談一談,但是他偏偏就沒有這麽做。也許他顧慮得太多了,害怕會讓你更情緒化。你也知道,有時候我們很在乎一個人,就容易瞻前顧後。所以他說,還是讓她回去吧。。。”
“我心裏並不想走的。”
“Well,很明顯,你夢裏不是這麽說的。”Bruce無奈地說:“Terri,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I don’t know!”我忍不住想喊。
“I feel sorry for both of you. ”Bruce說:“也許就是一個誤會,但是,它也已經發生了。Carter也許是想了錯誤方向,然後就那麽去做了,認為是會讓你好過一些;你呢,既沒有問清楚也沒有堅持,收拾收拾就這麽走了。Terri,what do you want me to say?”
我憋了好一會兒,說:“我準備回來了。”
“Really?”Bruce似乎很意外,問我:“是回來玩玩,還是。。。”
“我已經有了想法,不是回去玩玩的。”我說:“但是,目前還有一些情況沒有確定,我還在做各種計劃,等我確定了就告訴你。”
“Terri,那我得告訴你一聲,”Bruce說:“雖然我最近一直在外麵忙著錄像,但是回來後幾天,我看Molly經常過去找Carter。”
“Molly?”我想起來:“是理發廳的那個嗎?Carter以前的女朋友?”
“對,原來你知道她。”Bruce鬆了一口氣,說:“我感覺他們倆好像是。。。我先申明,Carter並沒有跟我說,隻是我有這個感覺。”
“Okay,我懂你的意思,謝謝你。”我對Bruce說:“我一會兒就買明天的機票。”
“明天的?!”
“就明天的。”我肯定地說:“馬上就周末了嘛,今天來不及了,我得讓我弟弟和他女朋友過來幫我看一下Keanu,明天我就過去。另外,你把Tim的地址給我,我找到後可以把notes快遞給他。”
(未完待續)
和心理醫生對話和家庭一起治療這些段落寫的太好了。
看到Terri夢中哭泣,我就想起我的青少年時代,也是經常夢中哭泣,直到哭醒,直到中年後才慢慢不再哭醒。中國媽媽真的好相似,好厲害。好在我有一個好爸爸,永遠站在我一邊,鼓勵我,支持我,尊重我的一切決定。他走了3年了,但他的影響天天都在我的身上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