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我回去的時候看到Tim跟Bruce聊得很嗨。
我一邊收拾Maya一邊聽他在說，如今雖然不再往攀岩的難度上突破了，但是畢竟底子還在，他們的圈子裏仍然有一部分人關注著他。所以，Tim現在的副業就是拍攝一些攀岩技巧的小教程，這樣還能帶起來一點裝備的廣告，算是額外的收入。他經常在周末和假期去Utah那邊活動，而這種運動想自己給自己拍錄像是挺困難的，必須得有搭檔。我聽他的意思是想跟Bruce合作或者請他推薦合適的人，我想著如果他能給Bruce帶來一點生意的機會，倒也不錯，也就不著急趕走他了。
日落來臨之前，Bruce匆忙趕出去拍攝，Tim過來找到我，說：“Terri，明天路通了，我就走了。”
我點點頭，說：“一路順風。”
“Terri，”Tim慢慢地說：“那些年在你家的客廳沙發上睡覺，吃你做的飯菜，該吵架的時候也吵架，其實你比我家人更像我家人。Jason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知不覺中，你也變成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時不時的就需要跟你在一起，跟你說說話，在你的客廳裏睡個覺我覺得很舒服。我很需要這個。Terri，你不想聽我也要說，我要你回去舊金山。”
“你又來了，是不是我們又得來一遍restraining order這種不愉快的事情？你不能‘要’我回去舊金山，你不能‘要’我做任何事情，”我皺眉道：“你就是不能。”
“你不是Jason，你代替不了他；我也不是Jason，我也代替不了他。”我憂愁地看著他說：“我都已經開始讓這件事情過去了，你幹嘛還陷在裏麵呢？”
“Climbing used to be fun. ”Tim把擱馬鞍的鐵架子翻下來靠坐在上麵，撐著膝蓋說：“你不需要想生活裏的任何煩惱，你不需要考慮工作上的任何困難。你所有的精神精力都隻在一件事上，那就是下一步把腳尖放在哪一個點，把手指扣在哪一道縫，然一步步向上向上向上。有什麽問題也沒關係，Jason在下麵belay我，隻要朝下看，他永遠都在那裏。後來我隻剩自己，隻能一點點的repel down，朝下看的時候什麽人都沒有。有時候我會在岩壁上掛一個多小時，沒有辦法集中思想。”
我很了解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停下手裏刷著Maya的刷子，走過去看他。Tim和Jason很像，都是特別軸的腦子，迷上的時候就什麽都不要了，天天跑去牆上摳縫畫圖，然後等周末Jason去陪他belay他。他的圈子小，朋友也就非常少，能完全信任的也就這麽一個人。
“我特別理解你，真的，”我告訴他：“曾經有過重度抑鬱的經曆，好多人說，出去走走吧，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對你有好處，心情也會好的！他們以為我是不想出去走嗎？我是根本抬不起來腿啊，邁一步能喘上半天，大部分時候我連起床都很困難。世界上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感受不到除了痛苦以外的任何其他知覺。”
“Tim，你沒有到我那個程度，你有正常的生活工作甚至娛樂。你隻是把自己圈在原來的圈子裏不願意出去看看。其實，”我對他說：“你應該把我圈出去才對。”
“那你在這裏呢？不也是為了逃避嗎？”Tim說：“你能比我好到哪裏呢？”
“我來這裏，是為了看看pea soup lake，”我瞧了他一眼，說：“你知道的吧？”
“知道，”Tim說：“Jason早就跟我說了，還讓我到時候偷偷地跟著你們拍攝一點視頻。”
“我千方百計想來看它一眼，雖然我不知道看這一眼能解決我什麽問題，但是我還是堅持來了，就當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吧。”我說：“可我真的看到它的時候，並沒有找到想象中的closure，也沒有找到想象中的relief，沒有欣喜萬分，沒有悲痛欲絕，沒有找到任何東西，它完全就是空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Tim問我。
“也許，我就是你的Pea soup，也許到最後你也會發現，我對你沒有任何意義。”我歎口氣，道：“Just let it go. ”
Tim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說話。
外麵的天色漸漸黑了，我趕緊把Maya送回去吃飯休息，給了她一小堆胡蘿卜混在幹草料裏。出去的時候，Carter和Bruce正靠著牆角抽煙聊天，Bruce拿著手機給他看什麽東西，指指點點的討論。見到我來了，Bruce把手機舉到我麵前，問：“Terri！這個真是你啊？！”
我仔細地看了一下，是我以前的舊賬號貼的老照片。我媽曾經有段時間熱衷於掃描，把我小時候得獎的那些舊照都掃成數字版本的，而且她有我和Dylan所有的登錄信息，過來看我們的時候給我們倆全部上傳，說是保存多幾個版本。照片裏的我看起來並不情願，但還是舉著獎杯靠著我爸和我媽對著鏡頭笑。
另外還有很多我在UCLA畢業時候的照片，作為平均GPA超過3.936Top 5%的Latin Honors，除了金色的畢業證，還有刻著我名字的水晶玻璃Plaque。
照片裏，我媽一手抓一個舉著，笑得特別開心。我記得她跟我爸說：“拍大一點，這張我要發圈的，盡量大，玻璃上名字拍清楚一點。”
“你怎麽找到這個的？”我關掉了手機，同時也明白過來，問他：“Tim給你的？”
“You little dork！”Bruce笑話我說：“笑得難看死了，還是現在這樣比較正常。”
我忍不住問他：“你幹嘛去找我以前的照片？關你什麽事？”
“Carter的事也就是我的事，”Bruce一本正經地說：“你的瓶蓋塞得緊緊的什麽都不肯漏，我怎麽確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怕什麽呢？”我好氣又好笑地問他：“你怕我騙Carter什麽？”
Bruce看著我欲言又止，Carter拍了他一下，說：“行了，走吧！你不是還得去把Snowmobile還掉麽？”Bruce想想是這麽回事，就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轉頭去跟Tim告別。
我記得不久以前Carter確實問過我關於舊賬號的事情，便伸手抓了Carter的胳膊摟住，對他說：“你把手機給我，我login給你回去慢慢看，要不要？”
Carter斜了我一眼，將信將疑的眼神。我攤開手掌，問：“到底要不要？”
他掏出手機來遞給我，我很快就在app上登錄了舊賬號，然後把手機交還給他。Carter問我：“你怎麽不跟我要？對我沒有好奇嗎？”
“我在給Charlie收拾辦公室的時候，從他電腦上把你的東西都翻過一遍了。”我低聲笑道：“還有他櫃子裏你們的舊照片本子，也全翻遍了。隻不過，沒有看到你以前的女朋友出現。”
“太多了，”Carter摟著我的脖子，說：“貼了會惹麻煩的。”
“Smart！”我誇他：“Leave no trace！”
Carter單手翻著我的舊帖子，問我：“那你呢？怎麽沒有Jason的照片？”
“被我媽媽刪了，全刪了。”我說：“她怕我看到了受刺激。”
Carter的表情相當不讚同，說：“你的賬號，為什麽要給別人來控製？你的想法呢？難道你沒有自己的意見嗎？”
我沒吭氣。
“你媽媽肯定批準了你和Jason交往，對吧？”Carter在批準上加了重音。
我點頭說是。
我媽對於Jason沒有太多意見，除了他不是中國人，她覺得文化背景差異大並且交流有困難。而我就非常喜歡他不是中國人這一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希望他跟我爸媽語言不通，讓我有種莫名的安全感，至少他不會像我這樣沒自己的主意允許別人隨便弄我的東西。
Carter的手指來回滾動著翻看照片，漸漸的他也品出來這個其實並不是我的賬號，而是我媽的賬號，有好多張我的表情awkward，還有好多張我本人壓根都不在裏麵。他一邊看一邊丟給我幾個“This is ridiculous”的眼神，搖了搖頭。
吃過飯之後我們帶著Keanu回到我屋裏，Carter靠在沙發裏問我：“你現在的賬號呢？還是交給別人？”
“當然不是。”我從洗手間裏伸頭出來，對他說：“我媽刪照片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段時間誰還想去關心這些賬號啊！後來我才發現的，發現之後我把所有的密碼全部換掉了。你知道的，舊的賬號，我已經完全不用了，所以也沒有再重新貼一遍Jason的照片。”
我套上幹淨的衣服出來擦頭發，看著Carter問：“你現在對我是不是有了不同的看法？”
Carter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朝我伸出手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迷惑地問我：“我想不通的是，你怎麽會跑到我這兒來的？”
我哈哈地笑了，搖頭道：“別說你了，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來的。”
他今天早上起來沒有刮胡子，下巴上冒出一些細密的胡子茬，我伸手去摸，然後把臉靠上去蹭蹭，硬硬的紮人。
我貼著他的下巴，輕輕地說：“我以前總是覺得很多人活得特別有精神，而我自己活得沒有什麽意思。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們再怎麽遭遇挫折，再怎麽曆盡艱辛，都仍然堅韌不拔，是因為那是他們的選擇。他們選擇過，他們活過。而我呢，高中開始一路都是高分，生活滑順得連一個皺褶都沒有，但是沒意思啊，我還是覺得我沒有活過啊！因為那些，都不是我的選擇。”
“有些話我說過好幾次了，Moon dance，Charlie，還有你給我的，不僅僅是一個避風港，也不僅僅是一個重新開始的地方。”我舔了舔他的喉嚨，嗅了嗅他身上那種屬於男性的味道，輕輕把手伸進Carter的衣服裏麵，沿著他的肋骨撫摸，然後一路下滑，他本能地深吸一口氣，靠上沙發背仰起頭。
我抓著他褲子的邊緣朝下拽，Carter挺起髖部方便我動作，我接著對他說：“在這裏雖然我差一點兒丟了小命，但是你讓我活過來了，一天比一天活得好。”
我趴下去親親他含蓄而堅硬的腹肌，濕漉漉的發梢落在他的皮膚上，Carter難耐地哼哼，移動著想躲開，手握在沙發的邊緣上緊緊抓住。我把下巴擱在他小腹最下方看著他，感受他身體的某個部分在我喉嚨下的抽動，很無辜地問他：“還要接著聊嗎？”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