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我愣愣地看著Carter好一會兒，問他：“你是不是打算給我什麽意外的驚喜？比如說你知道有另外的途徑可以領到她什麽的？”
Carter伸手揉了揉額頭，緩緩地說：“No. ”頓了頓，他加了一句：“I’m sorry. ”
“是不是你誤會了什麽？”我再問道：“我說過，是我出錢買，不是要Moon dance買。”
“我知道是你買。”Carter很平靜地回答我。
“那。。。我就不理解了，”我看著他的眼睛，問：“為什麽？”
Carter舔了舔嘴唇，低聲道：“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I’m not leaving without her. ”我認真地說：“我不是開玩笑隨便說說的。”
說著，我起身朝外走，Carter也立刻跟著我出來了。我先找到了一個工作人員，向他打聽這裏負責拍賣工作的辦公室和負責人。他給我指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具體是哪一個人負責他也說不出來。我再去到辦公室裏打聽，終於找到了工作組裏的兩個人。
他們看到我，一下子就認出這裏唯一一張亞洲麵孔，都很友善地打招呼，並且恭喜我拿到很不錯的成績。我趕緊把情況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提出要求想參加競拍98，請他們看在我是初次沒有經驗的份上，無論如何給破個例。
其中年長一些的男人猶豫了好一陣子，無奈地對我說：“Terri，不是我們不想幫助你，隻是我們不是審批的部門，這個權力不在我們手裏。你是這匹馬的trainer，你想要競拍它必須要經過申請和審核的，這個是規定。”
“我跟其他人走一樣的流程，一樣的公開競拍，為什麽非要批準呢？”我不解地問他們：“你們破例讓我參加一下，會造成什麽影響？”
“因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最終你會得到一半的拍賣所得，為了保障大家的利益，我們一定需要提前審核而且是有一套流程的，不是你現在填個表格就能參加。”那個男人接著說：“這個規定不是針對你，它對每一位參賽者都一樣，是公平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這不是特殊情況嘛！”我央求他道：“所以才請求你們破例一次。”
“對不起啊——”
“不要對不起好嗎？就破個例。”我雙手合十看著他們，說：“你們也都是養馬的人，肯定特別理解我們和自己的馬的紐帶，是不是？你們可以收我的late application fee或者什麽罰款之類的，但是，請你們無論如何給我一個參加的機會。你們也看到了，我的98不是什麽熱賣或者明星，它隻是一匹很普通的馬而已，我參加不會有太多影響的。”
“Terri，BLM不是我們開的，是聯邦政府的部門，”他們倆同時說道：“真的很抱歉，我們確實有規定。你這樣子，真的是讓我們。。。”
“Okay，Okay，我理解。”我深吸了一口氣，想了一下，說：“那這樣行不行，等別人拍賣得了以後，我跟對方買下來，這總可以吧？”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緊皺著眉頭無奈地看著我，緩緩地搖頭。
“為什麽？！”我忍不住喊道：“我買都不行了？又影響到什麽鬼規定了？！”
Carter走過來攬住我的肩頭，耐心地說：“Horse title will remain with BLM for at least a year. 也就是說，拍賣之後的馬也不是某個人的，還是BLM的。這是為了保護野馬不被隨意轉讓買賣到不負責甚至虐待動物的人手裏。在這一年時間裏，BLM會有不定期的回訪，檢查野馬的生活環境，健康狀態，訓練成果等等。所以，人家想賣給你，也不能賣給你。”
我站在原地好半天沒有說話，Carter和那兩位工作人員一起勸說道：“你放心，我們會給98找到一個好人家，並且會確認她有一個很好的生活。”
那個男人溫和地對我說：“Terri，don’t take it personally。。。”
“No！It is personal！”我一把揪住工作人員的衣袖，對他說：“你不理解，這是我的馬，不是別人的。我天天喂她，我天天洗她，我天天教她，她隻認識我她不喜歡別人動她的。How is this NOT personal？”
這時候，我們的四周已經悄悄地站了一些圍觀人群，默默地看著我們。
“Come on Terri，”Carter拽了拽我，說：“Let’s go.”
我甩開他的手，衝他喊：“就是你幹的好事！為什麽不申請？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的！”
我再也憋不住了，眼淚嘩嘩地掉下來，倔強地站著道：“我就不走！我要去競拍！我要我的馬，我就不走！”
“Terri，你要講道理。。。”Carter再次過來拉我，胳膊緊緊地圈住我的肩膀，低聲道：“你不能強迫人家辦人家辦不到的事情，是不是？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我定了定神，再次看向那兩個人，問：“那就是說我怎麽都不可能拿到98了是吧？”
他們倆搖搖頭，很同情地看著我，說：“肯定不能了。”
“好吧。”我轉頭對Carter說：“你勒痛我了，鬆手。”
他看我還比較平靜，就鬆開了手。我撒腿就朝98的馬廄一路狂奔過去，我準備把她帶回去了，咱們不參加競拍活動。
可惜，我剛跑到98所在的馬廄大門外就被Carter趕上了。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攔腰把我抱起來扛到肩頭上，一言不發地朝我們的trailer走去。
我徹底絕望了，大喊大叫拚命地掙紮，也不顧上好多人都圍過來看熱鬧，相互嘀嘀咕咕地猜測為什麽這個中國女人在這裏發瘋一樣地吵鬧。那兩個負責人也跟著過來，不放心地問Carter：“Is she okay？”
“She will be. ”Carter扛著我走得很輕鬆，氣都不帶喘地說：“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她是第一次參加，心理上不能接受，不好意思。”
“No No No，不用道歉的，”他們倆加上旁邊新加入的一個女人，都非常理解地對我們說：“她是真喜歡她的馬，we are so so so sorry，看她這樣我們也很難過。”
我頭朝下被扛著，哭得喘不過氣來。那個女的還特意上來握了一下我的手，拍了拍說：“She is a beautiful mare，we will find her a good family，I promise. ”
Carter把我關進了我們的trailer，按在床上躺下。他從枕頭下麵摸出一瓶藥來，取了兩顆塞進我嘴裏，然後灌了我一大口水讓我吞下。做完這些，他才鬆了一口氣，坐在床沿看著我，說：“Terri，我們倆得談一談。”
“你給我吃的是什麽東西？”我問他。
“是你受傷時候剩下的鎮定劑。”Carter非常坦白地說：“You need to calm down. ”
“你早就準備好了，Charlie知道，Laura也知道，隻有我不知道。”我呆呆地看著車頂，輕輕地自言自語：“為什麽總是要發生在我身上？”
“什麽發生在你身上？”Carter湊過來聽。
“每一次我覺得生活特別幸福和美好的時候，總會有事。”我擦了擦掉下來的眼淚，無奈地說：“One minute everything is great，next minute I’m watching my life falling apart. ”
我伸手抓了他的手，Carter緊緊地握住，我問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為什麽你要這樣做？起碼，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要這樣做？”
“兩個星期以後，你就要回舊金山了，不是嗎？”Carter輕聲問我，說：“我看到了你的機票。”
“機票不是我買的。”我能感覺到藥物開始工作，心跳變得緩慢平穩起來，慢慢地說：“就算看到了，你就不能來問我一下嗎？”
Carter長久地沉默，在我幾乎就要睡過去的時候，他對我說：“I think you should go back to San Francisco. ”
“啊？”我猛地睜開眼睛，問他：“你說什麽？”
“我說，”Carter伸手摸摸我的頭發，說：“我覺得你應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問他：“我為什麽要回去？”
“Pea soup lake你雖然進去不了但是畢竟親眼看到了，”Carter淡淡地說：“而且，你親口告訴過我，你不會再想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我想，你來到Moon dance想要做到的事情，算得上都已經做到了。Terri，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你適合的地方不是牧場，另外，你家裏人也不會讓你一直留在Moon dance的。”
“你憑什麽替我決定我適合的地方？”我試圖把自己撐起來一些，但是覺得有些沒力便放棄了，接著說：“你覺得我應該留下我就得留下，你覺得我應該回去我就得回去？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和我媽媽有什麽區別呢？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應該這樣應該那樣，那我呢？我算什麽？！”
“我不想跟你吵架，Terri，”Carter對我說：“我很抱歉，這些話聽起來非常糟糕。對我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確實認為你應該回去。”
“是Bruce對你說什麽了嗎？”我問他：“還是Tim跟你說什麽了？”
“沒有，都沒有。”Carter垂下眼睛，低聲道：“Terri，你非常坦白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你家裏人過來接你回去，你還是會走的，對嗎？”
我發了一會兒愣，吃了藥腦子轉得有些慢。收到機票的這幾周以來我確實每天晚上都會糾結一個問題，如果我媽媽真的來了，站在我麵前要求我回去，或者她做出一些什麽極端的事情來要挾我回去，我會不會妥協？我內心確實是想堅持的，但是，很遺憾地是，每一次掙紮到最終的答案，都還是我跟她走了。
我抿緊嘴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Terri，”Carter看著我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們都知道答案，是不是？”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