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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萬事開頭難,其實後麵也難,隻不過難點在不一樣的地方。
98開頭的難點在於對人類無法信任加上完全無法溝通,現在她一天比一天的進步多,最主要歸功於信任越來越多,溝通也越來越順暢。過去,她常常突然就freeze了,傻愣愣地好半天不能動,就是因為不明白我們想要她做什麽。
漸漸地,她能聽懂好多詞語甚至短句子了,也熟悉了我和Carter的聲音、氣味和手勢命令的意思。我們每天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配合越來越默契,等時機恰當了,Carter把我和98帶出去外麵荒地做Liberty training。
98完全沒有任何牽引繩,甚至連halter都解開了,她仍然會亦步亦趨地跟著我。我走到哪兒她就屁顛顛地跟過來,我一抬手她就立刻刹車,跟我肩並肩站定。我轉身,她也跟著轉身;我後退,她也跟著後退。
當我站在她身邊做出交叉腿的動作,她立刻也會和我一模一樣地交叉前腿左右左地朝右側平移,然後再右左右地朝左側移回來。於是,到我們中國農曆新年的時候,我特意穿了大紅色的法蘭絨格子襯衣,底下套了牛仔褲,戴著Charlie借給我的深咖啡色羊毛Cowboy帽子,領著被我紮了蝴蝶結的98,站在主樓前的大草坪上給我爸媽錄了一段拜年的廣場舞。
我的手機裏,存滿了訓練98的視頻。晚上閑來無事我就會一遍又一遍地回顧著看,看著98望向我的眼神從無比戒備到無比溫柔,看著我們倆的紐帶一天天地編織起來。這種感覺,我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準確形容。
起初,Carter很鼓勵我肢體動作加語言雙管齊下地教,等到我們踏入第三個月訓練的時候,他就不再讓我發出任何聲音了。他甚至拿掉了馬鞍和籠頭,隻給98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粗粗的繩圈,就好像Keanu用的項圈那樣,鬆鬆軟軟地掛著。
“上去吧。”Carter讓我踩在他手掌上借力翻身上馬,說:“今天Bareback,但是拿著鞭子以防萬一。”
“韁繩都不給我了?”我無奈地坐在98的背上,唯一能抓的隻有脖子上那根項圈,
Carter掰了一下我的腳跟,命令道:“Heels down. ”
他讓我們倆慢慢繞圈熱身,自己去取出了好幾個修路工人使用的橙色白色條紋的錐形路障,在arena中間擺了一根直線,每兩個之間大約有3米的間隔。再拖出來兩個柏油桶,左右分開放在arena的一頭。
以前不用馬鞍騎Maya吧,至少是有馬籠頭的,Maya嘴裏咬著bit我手裏有韁繩可以控製。這會兒什麽都沒有了,我很有些手足無措的恐慌感。我怎麽告訴98我想要她做什麽,怎麽控製她朝哪個方向轉動呢?
“Okay,”Carter朝我招手,大聲地說:“你帶著她過來先在這兩個大柏油桶之間繞8字形3次,然後出來左右繞這些cones,繞完後前進六步,停,後退六步,停,最後ask for the trot all the way to the wall。”
我和98站在Arena的最遠端看著他,好半天沒動。
“過來呀!有什麽值得左思右想的?”Carter催我,說:“別說話也別出聲,今天隻能用你的腿用和你的腳跟給指令。”
我夾了夾馬肚,身體前傾少許,98馬上就抬腿邁步朝柏油桶走了過去。直線還是比較容易的,但是到了要轉彎的地方就困難了。沒有了韁繩左右可以拉動,我隻能靠一側腳尖輕點她的肩膀另一側腳跟輕踢她的腹部,98自然而然地會轉身,但是由於要畫8字形是圓弧,所有她還沒有轉完我又得反過來示意她朝另一個方向轉。
於是,她懵在半道上了。兩個柏油桶,一個8字我們恨不得畫了有15分鍾,還是歪歪扭扭的。有幾次腿部力量沒使好,98會錯意思一下子衝到了門口跑出去了,再得繞回來回到原處繼續,折騰得我一頭汗。
最後跳下馬背,我的兩條腿感覺都被掏空了似的,站著直發抖。Carter一邊搖頭一邊把我重新弄回馬背上去趴著,他牽著我們回去馬廄。我像青蛙一樣趴好,隨著98的步伐晃悠。走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問他:“你覺得Malteser 麥麗素這個名字怎麽樣?”
Carter警惕地瞥我一眼,說:“要看你用在哪兒了。”
98的毛在陽光下看起來像麥麗素的顏色,也是我高中和大學甚至出國以後在Costco總要買的,被我媽媽稱為“江湖神藥”巧克力球球。任何時候心情不好,幾顆神藥下去我立刻就覺得備受安慰。我的胳膊緊緊圈住98的脖子,手掌貼著她的胸肌上下搓動,感受她皮膚底下肌肉的力量。
“Don’t name her. ”Carter提醒我道:“She is not yours. ”
我不理睬他,自己仍然在腦海裏想象著給98的隔間門口貼上漂亮的燙金名牌:Malteser。
“也別亂買東西,”Carter繼續道:“我昨天又看見你瀏覽高級馬鞍了。”
“看看都不行啊?”我反駁。
“看看?”Carter說:“那你還放進購物車裏?”
“下次,不給你用我的電腦了!”我瞪他一眼。
說來好笑,Carter竟然非常喜歡玩我電腦裏的一款老得可以被稱為老爺爺的大富翁遊戲,而且,還是台灣中文版。那是Jason給我不知道從哪兒淘換來的,裝在我的筆記本上,他說是很有年頭的舊貨了,經典款。
我這些年沒有換過筆記本,自然也就沒有動過裏麵的東西。都是老電影老遊戲,速度也很慢。反正,對我來說能收收郵件,Skype跟爸媽說句話,也就行了。
Carter把我電腦裏的電影都看完了一遍後,開始琢磨這個大富翁。這款遊戲就是美國的Monopoly,本身規則他是熟悉的,隻不過我的版本都是中文,地圖也是台灣地圖,跳出來的文字他都不認識,就一邊自己揣摩一邊向我請教著玩。他玩的時候最喜歡選的代表他自己的人物,是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小姑娘——孫小美。
我怕他沒有看清楚圖片上是個妥妥的梳著小辮子的妹子,還特意解釋了一下孫小美的前世今生:她出生在雜技世家,轉的一手好盤子,同時也炒得一手好菜,感情豐富且有同情心的她,常被愛情小說的情節感動得死去活來。她原本開著中餐館,但是經營不善資金不夠了,隻能回去表演雜技,結果發現有這個大富翁的比賽,就報名來賭一把看看能不能翻身。
“你確定要選她?表演雜技的中餐館小老板娘?”我問他。
“太棒了!”Carter眉開眼笑:“我確定。”
“那你好好地用心玩,”我告訴他:“孫小美來參加這個大富翁遊戲,是從馬戲團請假的,她的老板隻給了她一個月的時間。你輸了,她就得離開了。”
於是,Carter一把年紀了就迷在這件事裏麵,訓完了98就拽著我一起去大露台。他坐在躺椅上抱著我,讓我抱著電腦,一邊教他認字一邊玩。剛開始還好,時間久了我耐不住性子,就丟開他自己去看書或者做些別的事情。他想騙我回去幫忙的時候就說:“Terri,你有郵件進來了。”
“你幫我看就行了。”我告訴他:“大部分都是廣告。”
由於他是文盲大字不識幾個,在遊戲裏經常不是被騙了就是自己選錯了按鈕,結局通常都是以他和電腦裏同時大喊一聲:“完蛋了!”來收尾。
我估摸著就是昨天他完蛋了以後沒有再來一局,而是上網溜達了一圈,所以看到我偷偷藏進購物車裏的一套saddle。這是我最近搜索很多個網站,讀了各種知識點後選出來的真皮馬鞍,Close contact English dressage saddle。整體是黑色的,但是在某幾個連接處鑲上了紅色的細細的滾邊,讓人想起法拉利的座椅。一萬多打折到8900,貴是真貴啊,但是想到用在98身上,我又覺得很值。
我們回到馬廄裏,Carter讓我坐在一邊休息等他收拾98送她進去。他不急不緩地說:“你要知道,98拍賣都拍不到這個馬鞍的價格。”
“對我來說,她值多少錢不是問題。”我手裏還拿著鞭子,一邊甩一邊說:“我明白她不是什麽值錢的馬,身上各種缺點。Bruce已經跟我說了,照現在的樣子,她肯定進不去前25名的。”
我想了想,歎口氣道:“也不能怪她,我又沒有經驗,你一個人得花時間教我們倆個,進度慢是很正常的。你看今天這個8字,我覺得我根本沒有可能在剩下的一個多月裏把它轉到perfect。”
“你不需要轉到perfect,”Carter對我說:“In equestrian world, there is no perfect. ”
“Practice makes it perfect. ”我忍不住反駁道。
“我不同意。”Carter態度堅決地說:“Practice only makes you a little bit better every day, it’s not gonna make perfection. 我永遠不會去要求任何人或者任何一匹馬變成完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關好98的門後過來拉我起來,說:“放輕鬆一點,你要整天想著把考試考完美,把比賽賽得完美,累死你算了!Remember, we are not looking for perfection,we are looking for progress. 你們倆每天踏入Arena,都比前一天更進步一點,就足夠了。”
“說的也對,”我想了想,說:“反正,有的是時間。”
隨著比賽日子越來越近,我心裏打得算盤也越來越細。雖然BLM規則寫得很清楚,他們是所有野馬的owner,自己絕對不可以留下或者交易,但是auction之後呢?不就可以交易了嗎?所以,我肯定有機會把98買下來。等她徹底屬於我以後,再慢慢地教慢慢地學。
如今,媽媽的態度看起來也很支持,對98的進步她比我還來得高興。一想到98會是我的第一匹馬,我的心立刻會砰砰地跳躍起來,撞擊胸腔。
沒想到,距離比賽還有三周的時候,我的信箱裏飛進來一封信。我媽媽轉發給我的,她一個字都沒說,隻是一張一個半月後的Delta airline One-way ticket to San Francisco.
(未完待續)
這機票可能是原來的公司寄的,希望Terri 回去工作。Terri 遲早會麵臨這個選擇,隻是這個機票趕在98比賽之前而已,且看Terri 怎麽決定吧
希望Terri的媽媽不要迫使女兒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