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Keanu就這麽跟著我開始了他的新生活。
他長得很快，過了兩個多月他剛滿半歲的時候，已經顯露出一個英俊小夥子的雛形。他繼承了Aussie的毛色，整個背上都花裏胡哨的，眼睛是非常非常淺的冰藍色，聰明伶俐學東西很快。他的性格大部分時候都溫和可人，偶爾觸碰到他的強點，拗起來又格外固執倔強。
Bruce來串門的時候幫我訓練過他幾次，Gary也時不時來逗逗他，兩個人一致的評價是他不夠凶猛不夠野。尤其是Gary，我看得出來他頗為失望，可能是覺得狼種的狗應該更厲害一些。我是無所謂，他親我粘我陪著我，已經足夠滿足我所有的期望。他們倆說我骨子裏到底還是城裏人，對待狗的態度是對待寵物的態度。
Keanu最喜歡我休息的時候帶他去走trail，尤其是我已經開始動手清理Pea soup lake trail開頭部分的雜樹雜草，那兒不對遊人開放所以Keanu不上繩子自己隨便跑動追兔子鬆鼠，聽到我吹哨子就會一路狂奔回來。
說句實在話，清障這件事起步難度並不高，但是我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隨著越來越深入山林裏，我來回的距離也逐漸越來越長，很快的，當天往返時間就不再合理，我可能需要帶帳篷進去露營了。而且，我慢慢理解了為什麽Charlie並不阻止我折騰這個，也理解了為什麽Gary壓根不願意跟我來。我相信所有做過徒步道路維護的人都明白，這不是一個人能幹得了的活。他們很清楚，隻有等我自己親眼見過了，才能真正的放棄。
進入深秋後，Charlie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裏，給了我一疊廣告紙讓我幫忙貼，關照我道：“Extended Archery獵鹿季節開放了，兩周以後，Primitive weapons的hunting open season也開始了。你和Keanu，到一月底之前，都不要再進山了。”
“噢，還有這個規定啊？”我接了紙，有些意外，低頭仔細閱讀條款。
“尤其是不能出Moon dance的邊界，子彈可不長眼。”Charlie嚴肅地看著我，說：“你應該在比較開闊的地方見過地標吧？”
“見過，”我點頭：“No Hunting inside Moon dance ranch boundary.”
“打獵季節全麵開放之後，邊界之外會有不少人來。”Charlie說：“他們不是瞄準你們的，但是即便射中了鹿，子彈through and through也時有發生。所以我再說一遍，absolutely no hiking，記住了嗎？”
“知道了，我本來也在猶豫該如何繼續，”我坦白地說：“現在也不用猶豫了。”
Charlie起身繞過老板桌，到我麵前來靠在桌沿上，說：“Terri，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也不曾聽你提起過。但是，我想，應該問你一下。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過節的時候你需要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嗎？回家看看家人朋友，共度節日？”
“當然，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以為我希望你休假離開。冬季我這兒也是很忙碌的，除去度假的釣魚客，還有很多來走林中雪鞋踏板的，來騎馬的，另外冬季湖邊小道背包露營的人也不少。”
“這裏的冬季也可以釣魚？”我好奇地問。
“Bull trout，steelhead，sturgeon，”Charlie點頭道：“還是有不少選擇的。”
“我想留下來。”我毫不猶豫地說：“至少，短期之內我還不想回去。”
“好的，我把你的名字登記在冬季組裏。”Charlie整個人都是一放鬆，朝後撐著桌子對我說：“好多客人給你留了評論和推薦，他們都特別喜歡你一路介紹植物給他們認識，很多人預定的時候會挑你帶隊的日子。謝謝你，Terri，你工作得很用心，而我曾經覺得你對我不會有用。我想，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
“說起這個，我做了一個目錄，還沒有完全做完，可以給你看看。”我跑去電腦那兒把一個未發布的網頁打開，上麵是我記錄的trail沿途有意思的植物和照片，我指著幾個例子說：“簡單的圖片配說明，interesting facts，能不能做菜吃等，以後可以打印出來給大家分享，他們帶隊需要的話拿去做參考。或者，以後你再找了新人進來，他們馬上就能了解到我們本地的這些植物信息。”
“你一個人做的？”Charlie問我。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Carter。”我說：“很多品種我也不認識，他幫了好多忙的。”
自從我在做這個項目，Carter有空的時候就來幫我一起做。他畢竟沒有語言障礙，而且據說大學裏他的寫作是得過什麽獎的，語法用詞造句都比我強太多，所以我來說他來寫。盡管是枯燥的知識點，但是他經常會加一點很詩意或者押韻的小句子，讓我很著迷，偷偷摸摸地抄到我的本子裏。
Charlie默默地翻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看完後伸手摟住我的腦袋，在我頭頂上親了一下，說：“我聽說，你又被Brewski摔了？”
“什麽叫‘又’？不怪他的，”我不太好意思地說：“我回頭跟Angel說話，他突然急停下來吃了一口路邊的草。然後我就從他脖子上滑出去了，隻是掉下來而已。”
“It’s not ok.”Charlie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他下次再突然啃草，你要狠狠地扇他。而且，我跟你說過一百遍了，不能提前給胡蘿卜。它們不會認為這是愛，隻覺得這是你的軟弱。他得先做到你的要求，才能得到獎勵。他再拉扯你的衣服掏東西吃，狠狠踢他鼻子，小崽子不尊重人，他跟我就不敢！小孩子不聽話，不也得揍一頓嗎？Brewski是領頭馬，帶隊是一把好手節奏穩定認路準確，但是你弄不住他以後我怎麽讓你去帶Tour？”
“我做不出來，”我搖頭：“下不去腳。”
“那你活該！”Charlie吼我一聲：“再摔了你別找我哭。”
“本來也沒有找你哭啊！”我拿了廣告紙起身出去，說：“行了，我會努力一下的，教訓教訓他。”
離開了主樓，Keanu正等在樓外的草地上，見到我出來，高興地上來打招呼。我讓他跳上皮卡的副駕駛，帶著他一起去貼廣告紙。
路上遇到Gary，他攔住我的車，對我說：“Open season馬上要開始了，Charlie跟你說了嗎？”
“剛說了，”我把紙給他看，問：“你也要獵鹿嗎？”
“還有熊。”Gary朝我擺擺手，道：“有人會等不及先開始非法打獵，你和狗如果出去最好小心一點。”
“好。”我說：“我記住了。”
“你車上的是蘋果嗎？”Gary朝後麵看看，伸手拎了一小籃子，說：“我拿幾個。”
“拿吧，吃不完的。”我說：“我一會兒給馬廄弄一點，它們都喜歡。”
我貼完了單子就去了馬廄，Keanu下車就熟門熟路地去大草坪上找他的夥伴們玩耍，我則跟Angel一起搬了幾箱蘋果，囤著給馬做獎賞。搬完後順便，我去看看Brewski。他正在走廊中間被cross ring拴著，等待被刷毛。
我忍不住拿出Gerber給他切了幾塊蘋果，他吃得汁水四濺。我忍不住想這小夥子帥氣啊，真可以上電視拍廣告了。一邊給他吃我一邊教訓他：“從明天開始，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兒！Terri不會再跟你客氣了！”
“不好意思，”突然有人在我身後說：“能不能麻煩你讓一下？”
我回頭一看，一個陌生的男人拿著一個梯子看著我，指了指前麵說：“這裏頂上需要換一個燈泡。”
“噢，你等等。”我摘了Brewski一側的cross ring，然後走到他的側麵伸出手掌使勁把他推向走廊的一邊，好空出地方來讓人家過去。Brewski嚼著蘋果愛答不理的模樣，隻肯讓出去半步，我隻能使勁再推他，硬給他弄過去。
“你過吧。”我扭頭對他說，剛好看到他的眼睛正緊盯著我露出的一截腰看，透出的目光邪惡猥瑣得讓人很不舒服，我立刻拉了一拉衣服。
他走過去把梯子撐開，隨意地問我：“So，你也是這兒工作的嗎？去年我來的時候，沒有見過你。”
我一邊把Brewski帶回原位拴好一邊冷淡地“嗯”了一聲，拍拍它的腦袋轉身就走了。
“Hey！”那個男人喊住我，說：“我是Steve，你叫什麽？”
我假裝沒有聽見，走了出去。剛拐彎就遇到Angel，我問他：“修燈泡的是什麽人？”
“好像叫Steve，”Angel說：“每年入冬之前保險公司要派人來看一次的，所以我們有這種臨時工提前過來把需要修補的地方都規整一下，查查線路，查查隱患什麽的。怎麽了？”
“噢，沒事，我就是問問。”
“Terri，你明天早上來嗎？”
“明天我有Tour，不過來了。”我拿出哨子吹響，Keanu很快就跑了回來。
Angel看我在馬廄告示欄裏貼紙，問我：“Open season來了，你山上不去了吧？”
“可能得再去一次，”我把釘子一個個打進去，說：“不知道有這個問題，我把小手斧和幾個工具留在山上了，我得去拿回來。”
Tour結束之後按慣例輪到我休息，便帶著Keanu上山去取東西。他蹦蹦跳跳地跑前跑後玩耍，我想著還沒有到open season，我們也沒有出邊界，就由著他散著跑走了，反正我找他可以吹哨子。
我剛把小手斧和幾個倉庫裏借來的工具塞進背包裏，就聽到後麵有動靜。為了安全起見，我立刻把熊噴霧的保險栓打開了，從腰上抽出來握在手裏。
不一會兒，小徑上過來一個人影，我稍稍放鬆了一下神經。再仔細看，發現是那個臨時工Steve，他手上有把打獵的弓箭，箭頭已經裝上了，像是來獵兔子的。
看到我，他笑著打招呼道：“Hello again.”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