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我被他眉飛色舞的表情逗樂了，Carter走過來給我介紹說：“這是我的高中buddy，Bruce。”
在我看來，Bruce是我到這裏以後見到的所有人裏最像Cowboy的，他讓人想起那些西部電影裏的人物。他穿著工作人員的綠色背心，一條卡其褲，戴著一頂舊舊的牛仔帽，腰上有一根細鏈子掛著一串鑰匙。他音色充滿著音響效果，笑起來更是自帶回聲。跟Carter一模一樣，那種自信滿滿恨不得從身體裏溢出來。
一切都是好事，在他看來生活中不可能有壞事發生。就連我告訴他，他拍下這張照片之前我差點被Brewski弄死，他還能哈哈大笑道：“不會啦，你看起來盡在掌握的樣子，就算真的像你說得那樣，那也會死得很有Style。”
我笑了，誇他道：“照片真的太棒了，謝謝。”
“不用客氣，甜心寶貝兒，一個好的shot跟一個好姑娘一樣，有時候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他轉身走入櫃台後麵，拿出一把鑰匙，問我：“來吧，你想看什麽樣的GPS？”
我做過一點兒研究，大約已經有概念了，於是問他要了兩個不同牌子的產品，谘詢它們的優劣和區別。Bruce也是做過一陣徒步向導的，使用過的產品還挺多，滔滔不絕地給我分析了一遍，我很快就定下來一款。
他一邊帶我去刷卡一邊才想起來問我：“你要這個，是打算去哪裏？”
“Pea soup.”我說：“我想去看看。”
“Trail都沒了吧？還能去嗎？”Bruce愣了一愣，說：“你有沒有問過Gary？總是去你們哪兒露營的那個怪人Gary？他應該比較清楚上麵的情況。”
“問過，trail確實被overgrown了，”我把信用卡遞給他：“所以，我還需要一把日本小手斧。”
Bruce的手停在半空，眼睛也瞪圓了，Carter也突然趴到了我身邊，齊聲問：“你要自己去清障？”
“也許，試一下？”我被他們倆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吞吞吐吐地說：“就是一個想法。”
“那你還要不要買一個chainsaw啊？”Bruce又笑出來：“每年都會有樹倒下來的，如果擋住了trail，你不得鋸了它們嗎？用小手斧得砍到下一個世紀了。Terri，聽我一句吧，你別折騰這個事情了。”
我扭頭看看Carter，他扁著嘴點頭道：“他說得對。”
我想了一下，堅持道：“我還是要買小手斧。”
“買買買，你在我們這裏買的越多越好。”Bruce舉起胳膊做出投降狀，給我去架子上取了一把下來，接著對我耐心勸導說：“咱們這兒吧，是真正的backcountry，美景是真的很美，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動不動就20邁山路或更多，他們的能力是夠不到的。背包客倒是有，但也就是季節性地多一些，他們的消費還特別少。政府撥的修繕款，哪個trail不想要？主要還是得給遊客比較多的地方。那些年Charlie做guided hikes的收入，基本上也就能有個持平，後來路上出了事他也就不想再搞了。他都弄不過來，你想自己去，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Bruce趴在櫃台上靠近我，笑眯眯地說：“你喜歡看湖，go to Banff嘛，Lake O’Hara不美嗎，幹嘛盯著個pea soup？”說著，他舉起斧子來，最後一次問：“79.99，我scan了啊？”
我不說話，就是點了點頭。
“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決定的話，還需要一個東西，你可以考慮一下。”Bruce刷完卡讓我簽了字後，把身後的玻璃櫃打開，拿出來一個小玩意兒，說：“Global satellite communicator.按下SOS按鈕能發出求救信號，具體位置，還能發預先設定好的text msg給你指定的號碼。”
“這個就算了。”我搖搖頭。
“這是什麽意思？”Carter突然開口問我：“如果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救援隊需要知道去哪兒——”
“如果有意外情況發生，”我一邊把信用卡收回來，一邊對他說：“我不需要被救援，你們不用管我的。”
Carter聽出來我並不是在說玩笑話，臉色一下子就嚴肅起來，嘴唇抿緊變成一條直線，冷冷地說：“What the F are you talking about？”
Bruce站在櫃台後看著我們倆麵對麵，氣氛有些尷尬，把這個小玩意兒托在手心裏伸出來，打趣道：“How about I start a little rental program？”
“不用了，謝謝。”我咬咬牙，一把摟起我買的東西就朝外走，剛走兩步想起來還沒有跟Bruce道別，又轉回頭來飛快地對他彎腰鞠躬道：“很高興認識你，Bruce，謝謝你今天的幫助！”
我一溜煙跑出去上了車，突然覺得口幹舌燥的，想起Carter說過他帶來不少吃的喝的，於是到後排找到了保溫桶，拿了一罐啤酒一口氣灌了下去，手還微微有些發抖。
“我不需要被救援”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幾乎沒有經過大腦，嚇我自己一跳。Carter看我的表情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爸媽，我弟弟，還有所有關心我的人。曾經，各種各樣不要被救的念頭牢牢占據過我心底一段日子，到了這裏以後我以為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了，這會兒想想，或許還沒有。
我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安慰自己，偶爾出現一次半次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不要緊。
等了好一陣子也不見Carter出來，正當我想下車去叫他的時候，他和Bruce一起出來了。他們倆都看到我坐在車裏，Carter沒有什麽表情，Bruce倒是伸手捏著帽簷對我示意了一下。隨後，他們倆站在店門口抽起煙來，繼續悠閑地聊著天。
我耐著性子等他，順便拿出GPS的用戶手冊來閱讀。終於，Carter抽完了煙，從車鬥裏揪了幾條魚出來給了Bruce。我等車子上了公路後，轉過去看著他，低聲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Please，原諒我。”
“不需要你道歉。”Carter淡淡地回了一句，隨後，他從兜裏取出那個小玩意兒和說明書一起丟到我腿上，說：“剛才我都設置好了，連了我的電話。周末你去帶隊的時候，順便測試一下。”
我把它放在手裏，捏住了。
“Terri，你現在是我們的員工，如果你不用它，我就去跟Charlie說清楚，他會請你離開。”Carter很嚴肅很官方地說：“我和Charlie都不希望我們ranch的任何人發生意外。”頓了頓，他加了一句：“一次就夠夠的了。”
“我明白，我明白，”我趕緊說：“我是真的說錯話了，完全不是那個意思。”
Carter盯了我一眼，不再說話了。
我看著窗外，想起了我弟弟，想起他抱著我的腿哭著說：“姐姐你不要這樣，我很害怕我一下看不牢你你就出事了，我以後怎麽辦？你讓我和爸媽怎麽過下去呢？”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太難了，白天晚上都不敢睡覺，一下子就瘦了十多磅。
這樣的噩夢，我再也不想讓他和我爸媽經曆了。
我看他特別沉默，便主動說：“照片分享給我吧？我可以給家裏人看看。”
Carter拿出手機用指紋開了鎖，然後遞給我，我接過來選好了照片分享給自己的手機，問：“如果，合影我貼在社交網站上，你會介意嗎？我tag一下我們牧場，以後朋友們也可以來玩。”
“隨便你。”
“那，這個機器的租金還是我來付吧。”我突然想起來其他向導們好像都沒有配備這個，便說：“還是這樣比較好一點。”
“隨便你。”
我們回到牧場，經過湖邊的小道我看見Gary沒有離開，他的帳篷還在但是看不到他人在不在營地。我趕緊讓Carter停車，說：“我的魚，想分兩條給Gary。”
他把車停在營地外麵，跟我一起下去取了兩條，簡單地用綁電線的小繩索做了一個圈，讓我一手一條提著。魚的分量沉甸甸的，我感覺特別有成就感，說：“告訴別人人家也不一定相信，第一次出手就能釣這麽大這麽肥的鱒魚。”說著，我就朝營地過去。
還沒有踏出兩步，Carter突然出手，把我攔腰拽回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扶著我的臉，頭一低，嘴唇就幾乎觸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的兩隻手上都有魚，驚詫之後並沒掙紮，隻是睜大眼睛看他。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手掌稍稍用勁把我摟緊，我能感覺到他胸腔的起伏，甚至他腹肌的力量。
他的呼吸微微有些粗重，有好幾次我以為他會真的吻了我。但是他沒有，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他的嘴唇擦著我的臉頰過去，在我耳邊說：“第一次就釣這麽多，還不謝謝我？”
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細聲道：“謝謝你。”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