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
寧靜淡泊，人生如茶
看到我站著沒有動，何橋陽苦笑了一下，問：“跟我走一會兒也不行了嗎？”
“那邊吧。”我指了指food court的那些小桌子。
這裏的免費小電影我帶孩子們看過無數次了，說起來挺愧疚的，我很少陪著他們倆看，一般都是他們自己進去我在food court裏用筆記本電腦繼續工作，結束之後他們知道來哪裏找我。
我還是選了我坐慣了的角落位置，何橋陽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麽，我搖了搖頭，說：“你坐下吧，我跟你說幾句話。”
何橋陽緩緩地拉開凳子坐下，姿態有些防備的意思。我們之間的了解和默契還是存在著，他已經知道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他肯定不愛聽。
不愛聽，我也得說。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同意你在我這裏住兩周的意思，”我開門見山地說：“事緩從恒，事急從權。突然之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完全理解你被驚嚇到的心情。你給自己買了沙發床，也應該是拿準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會逼著你離開，是吧？”
何橋陽深吸了一口氣，猶豫著說：“這些天我跟你爸媽聊天的時候，他們都說，其實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維嘉，我也感覺得到，你不是對我沒有感情了才非要離婚非要讓我搬走的，你隻是不能原諒我做的事情。還記得你去厄瓜多爾之前搶走了那個圍裙麽，之後我就在想，我是不是還有一點點機會。”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你想聽我真實的想法嗎？”
何橋陽點點頭。
“我告訴你一句實話，”我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其實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你這個人，我想直接幹幹淨淨地抹掉。”
何橋陽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一圈，驚了一下。
“我也許不是一個很溫順聽話好相處的老婆，但是從我跟你在一起以後，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給了你給了我們的孩子們200%的自己。對你，我絕對問心無愧。正因為是這樣，我才一定要跟你離婚。”我無奈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但是在我這兒，絕對不可能跟你再回到過去了。怎麽回去？你告訴我怎麽回去？不過，你說我不能原諒你，其實我已經一定程度地原諒你了。這段時間我也在想，如果心裏一直恨啊怨啊糾結啊，最後懲罰的不是別人，是我自己。何苦呢，你已經搬過去和Betty開始了新的生活，我也應該開始——”
“我跟你說過了，我隻是搬回屬於我的房子裏，不然你讓我上哪兒去！”何橋陽激動地打斷了我。
“這是你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我平靜地對他說：“我隻是想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永遠都是孩子們的爸爸，我不可能像我心裏希望的那樣把你徹底抹掉，我們不必成為朋友但是我們需要學會和平相處。至於感情，我畢竟不是機器人，不能一按開關就切斷一切。這麽多年你一直都是我的老公，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感情呢？”
“所以從決定離婚開始到今天，這些日子特別地不好過。每天早上醒過來都會有那麽幾秒鍾，還以為一切都沒有發生，等回過神來了心裏別提有多難受。”我非常坦誠地告訴他：“但是，我知道自己承受得起，沒什麽大不了的，會過去的。”
何橋陽看著我，目光裏有些閃爍的東西，臉上是覆水難收的疼痛。
“我知道你沒有打算過要離婚，我也願意相信你說你沒有計劃過要背叛我，有些事情就是發生了。可是發生了，你就得承擔後果。”我盡量用溫和的語氣繼續說：“剛才說了事急從權，這些天你住我這裏沒問題，我不會趕你。”
早上我帶Reiko去買東西之前，Betty幾次勸說她留下，何橋陽暫時不回來，家裏就隻有她們女人，沒什麽不方便的，總比她一個人住旅館來得好，Reiko聽了也開始有些動搖。我雖然不喜歡Betty，但是她說現在Reiko需要有人陪這點我是讚同的。她的家人接到消息後已經開始紛紛訂機票準備飛過來了，所以何橋陽在我這裏多留幾天，讓Reiko住到她家裏有人來也挺好。
何橋陽靠在椅背上，頹廢地長歎了一口氣，半天沒動。
我知道我好說話的時候挺好說話的，但是脾氣硬起來的時候，卻像鋼一樣不能絲毫動搖。何橋陽在Betty那裏能找到我身上沒有的那份柔和婉轉，我多少能理解，但是他若想兩頭都要，就沒這個可能了。
孩子們看完了電影過來找到了我們倆，我看時間還有富餘，既然都來了商場不如就去買一套網球服。老大現在不愛跟我逛店了，就跟著何橋陽走路回去，小的還在黏糊人的年紀，拉了我的手不鬆開。
挑衣服的時候，我看到收銀台前貼著的廣告，各種各樣的訓練營活動，看得我心裏很癢癢。因為何橋陽對網球沒有絲毫的興趣，我都多少年沒有想過打球的事情了，都快忘記了我曾經多麽熱愛揮動拍子捕捉到球的感覺。店員給我推薦了一套簡潔的背心加短裙套裝，順便買了一雙鞋和帽子，就齊活兒了。
剛回到家就接到我媽的微信電話，說起了Reiko家的事情。如今通訊真是發達，幾個曾經的老鄰居還跟他們保持著聯係，給她發了好幾張警車把我們小街圍了個水泄不通的照片。然後你傳我我傳他的，描述得比經曆過現場的警察更有畫麵感，恨不得變成靈異事件才能滿足她們的獵奇心理。
何橋陽在旁邊聽到了忍不住過來跟我媽說了兩句，解釋了一下。他走開後，我媽立刻就問我：“他怎麽到你這裏住了？”
我告訴她：“暫時的，這不是Reiko家出事了嘛。你就不要管了，三句兩句也說不清楚。”
我媽問我：“你出那麽個大遠門，怎麽也不發點照片來看看呢？”
“組織上有規定，不能隨便發的。”我順手傳了一些跟病人無關的旅行照片給她看，我媽眼睛特別尖，指著一張我們公司六個人合影裏的歐文問我：“這個人是誰？跟你挺好的？”
“你怎麽知道？”我大驚失色，心想，她這是要成精了麽。
我媽頗為得意地說：“雖然你們是相互勾肩搭背連成一串的，粗粗看沒什麽，但是你看他的手，是放在你腰上的呀！一看就蠻有親密感的，我想讓你爸爸這麽放，他都不好意思的呢！不過，外國人也說不好，有時候亂來的。”
說完，她又有些無奈的傷感，毫無顧忌非常直白地對我說：“你現在這個情況，不跟何橋陽複婚的話，最後就隻能找找外國人了。”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