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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的葬禮在距離我們住宅區並不太遠的一個Funeral home裏舉辦,會場用暖色調布置得很溫馨,按照我們的要求擺滿了鮮花。Paul的小妹還從自家花園裏搬去了幾盆植物,占據著最顯眼的位置。
何橋陽對於這個葬禮有著複雜的心情,他內心是很想去跟Paul告別的,但是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恐懼。我知道他是害怕瞻仰的儀式,他不敢看。我對他說:“Reiko一直在對我說要感謝你,事發的那天你為她做的那些,她都記著。有些東西,不在於走一個形式,是不是?我覺得你不要去了,就在家裏看孩子吧。”
何橋陽猶豫再三,同意了我的想法。
盡管Reiko已經說過不需要我再幫忙,但是出於關心她的狀況,葬禮的前一天我還是去看了她一次,問問還有沒有什麽零碎的活需要有人負責。她說不用,這邊葬禮之家的服務還是很完善的,想得也周到,從流程到飲食都已經安排妥當。
“你陪我說說話吧,”Reiko對我說:“其他人都不在,她們去理發店裏打理頭發了,之後做指甲。”
“那你呢?”我問她:“我可以陪你去。”
“我不需要。”Reiko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說:“明天我不是主角。”
我想了一下,找個話題來問她:“她們走了以後,我們開始收拾房子吧?你上次不是說準備賣掉它嗎?”
“賣吧,肯定是要賣的。”Reiko說:“我妹妹讓我考慮搬到她那兒去住,她有一套小公寓在出租,收回來以後可以給我。”
我讚同地點點頭,說:“要不要去定居暫時可以不考慮,但是換一下環境我覺得挺好。你如果住得喜歡,再決定不遲。”
“她想緊緊地看住我,這些天她都在緊緊地看住我。”Reiko自嘲地笑著說:“我隻是失去了老公,沒有失去理智。”
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你絕對不是輕易失去理智的人。”
我們隨意地聊了一會兒,我感覺Reiko還是比較平靜的,對於明天的來臨並不恐慌。這時候,我突然收到何橋陽的電話,問我能不能把Reiko的房間號告訴他,他已經到了樓下。
我有些意外,捂著話筒問Reiko:“何橋陽能不能上來看看你?”
“當然。”Reiko下意識地起身查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得體,一邊整理了一下桌麵,一邊說:“快讓他上來吧。”
我提前去打開門,何橋陽規規矩矩地穿著黑色的襯衣和長褲進來,手裏拿著一個很小的水晶花瓶,裏頭插著一朵花瓣很大的白色的花。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想,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買一大捧過來,選擇隻插一朵,是雖然看起來頭重腳輕,可倒也別有一種憂傷的美感。
看到他,Reiko第一時間就過去擁抱了他一下。何橋陽就站在玄關的地方,一手捧著小花瓶一手抱著Reiko的背拍了拍。
他們倆都沒有說話,連寒暄都沒有,似乎也沒有這個必要。
Reiko鬆開手,低頭看到他帶來的花,頗為意外地問:“Cherokee rose?”
“是,”何橋陽點點頭:“Cherokee rose。”
“是給我的吧?”Reiko伸出手去接,何橋陽輕輕地放在她手裏。
“我的一個同事從佐治亞州來的,她非常熱愛花草,自己家後院有一個豪華玻璃花房。”何橋陽站在門口沒有進來,隻是注視著Reiko把花瓶放到她的床頭櫃上,仔細地選擇了位置和角度。
“進來,坐一會兒。”Reiko招呼他。
“不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何橋陽擺擺手,接著說:“她給我講起過Cherokee rose的一段故事,當時聽得不夠仔細一大半都沒有記住,不過我記住了它雖然是Cherokee媽媽們的眼淚之花,但它更多的是代表了在最灰暗的時刻給與女人力量和希望,給她們勇氣和毅力開始全新的生活。”
Reiko輕輕地抹了一下眼睛,迅速地眨巴兩下,嘴角依舊保持一個微笑看著他。
“我明天不能去參加葬禮了,因為。。。嗯,因為。。。”何橋陽,頓住了,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像是最終放棄了原本找好的理由,大步跨了過來在Reiko麵前蹲下,扶著她的膝蓋說:“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我今天去同事家,她說就有這麽一朵Cherokee fully bloomed。我看到它,就有一種感覺:I believe this one,it bloomed for Paul, and for you。”
Reiko扭頭看著那朵花,每一瓣花瓣都舒展到最大,金色的花蕊正對著我們。
我完全沒有想到何橋陽會送來這麽一朵花,說出這麽一番話,連我聽了都覺得眼睛四周暖暖的有些濕意。他說的太實在了,他確實不是一個懂得措辭安慰人的人,但是這種時刻的這份實在顯得格外動人。
Reiko抽了紙巾狠狠地抹了幾下眼淚,起身來再次抱住他,確切地說,是緊緊地扒住他的肩膀。
何橋陽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等她鬆開手後就匆忙離開了。
Reiko擦了好一會兒眼淚才平複下來,伸手過來拍拍我的手背,說:“他長大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