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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橋陽開始重新敘述一遍經過,兩位警察聽得很仔細。我突然想起歐文還等在外麵,我的行李也沒有拿下來,就趕緊跑了出去。
警戒線外幾步之遙的地方,我看到歐文坐在幾個大箱子上看著Reiko家門口。那邊守門的警察更多,她家的車道上停著一輛黑色的箱型車,所有的玻璃窗全部貼了膜,黑得讓人心裏發緊。我過去跟歐文打招呼,簡單地把情況跟他敘述了一下,很有些不安地說:“真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
“沒關係,我回家也沒事。”歐文用下巴指了一下Reiko家,說:“我看見法醫出來了,這輛車應該是運送遺體的。還別說,真的跟電視上拍的差不多。”
“這個就是我前幾天跟你和Brian提起過的那個酗酒的人,”我的視線仍然離不開Reiko家門那片紫竹林,那是Paul最得意最心愛的植物,我看著那一根根紫得發黑的竹子,輕聲道:“我現在想想,他那天從二樓摔下來未必是一個意外。他應該就是想自殺沒有成功,所以今天下午換了一個方式。”
歐文拽著我的袖子讓我在另一個箱子上坐下,問我:“你們兩家關係很近?”
“我和他太太關係一直挺好的,但是,畢竟也搬走好幾年了,沒有過去做鄰居的時候那麽熟悉。”我摳著箱子的拉鏈想了一會兒,說:“Paul內向,不過,對人還是很友善的。他們家沒有房貸沒有任何債務壓力,夫妻倆又和睦。。。說真的,我很想不通,做夢也想不到會這樣啊。我去厄瓜多爾之前,Reiko還在關心我離婚的事情,說等我回來再好好聊。。。”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歐文把手蓋在我的手上,微微用力按住,說:“Vicky,——”
“維嘉?”Betty突然在我身後叫我,我立刻跳起來回頭看,發現就隻有她一個人,便問:“孩子們呢?”
“電影看完了,他們想回來,我給你們倆打電話都沒有人接,”Betty說:“正好六街上有個鄰居看到警察圍了我們這裏打電話問我情況,我就暫時把孩子們放她那兒了。”說著她加了一句:“我想過來看看情況再帶他們回來。”
“謝謝你。”老實說,我挺感激Betty辦事的謹慎,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說:“裏麵還在重複問情況,我覺得還得有好一陣子警察才能走。不如這樣吧,收拾了他們倆的東西,我就直接帶他們回家了,你看好不好?”
Betty點點頭,看看我,又頗為好奇地瞧了歐文一眼,說:“我去收拾吧。”
歐文也起身站在那兒看著她,我知道,按常理出於禮貌我應該給他們相互介紹一下,但是這會兒我既沒有這個心情也不知道該怎麽介紹。我早已不把她當成朋友看待,也沒打算再讓她進入我的生活,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
Betty進屋了以後,我對歐文說:“你趕緊回家吧,累了一天了不能再拖著你。”
“那你呢?”他低頭看看我的箱子。
“我一會兒帶著孩子們回我家去,不想讓他們看到這個場麵。”我感慨道:“幸好他們下午有球賽都不在,其他鄰居的孩子們也不在。”這裏的孩子們都愛Reiko做的日式小點心,看到她回家會跑過去跟她要,經常她剛停車,呼啦啦一小群娃娃就跟著她進去了。想想我都覺得有些後怕。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歐文遲疑了一下,對我說:“現在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說,過幾天,我能不能請你吃飯?”
“當然。”我點頭道:“是我請你。”
歐文笑了,故作輕鬆地問:“我穿漂亮一點,你帶花來接我?”
我剛剛彎起嘴角想對他笑一下,對麵和四周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我們倆扭頭去看,Reiko家的門被打開到最大,裏麵推出來一個擔架,上麵明晃晃的一個深藍色大袋子,用兩根黑色的安全帶固定著。
空氣頓時被凝固住了。每個人都很清楚裏麵是什麽。我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指。
箱型車的後門被打開,幾個工作人員在準備把擔架移上去。不知道多少次,袋子裏的男人站在這個位置跟路過的我們揮手打招呼,靦腆地對大家笑。我猜想旁邊看著的鄰居們或許都跟我有類似的想法,他們一個個筆直地站著注視著同一個方向,安靜得出奇。
這個時候Reiko突然從我們家飛奔出來,朝著擔架狂奔。但是她的速度不如跟著她的那個警察,還沒有過草地就被攔腰抱住了,雙腳都懸空起來。Reiko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像在表演啞劇一般掙紮身體。
我下意識地斜出兩步想過去,歐文在身後把我的肩頭按住了,輕聲道:“不要去。”
我捂住了我的兩頰,瞪大了眼睛看著另一個女警也趕過去,輕聲細語地在勸說Reiko,但是肢體卻很堅決地擋住了她的視線。Reiko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沒有哭沒有喊沒有叫,隻有胳膊在那裏晃動,看得我心裏難過極了。這種難過讓我胸口發著悶悶的僵硬的疼痛,我不想旁觀,但是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點什麽。
歐文用雙手按住我的雙肩,力量緩緩地傳遞過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點鬆開。我看著警察們慢慢地扶著Reiko再走回屋裏去,經過門廊的時候我才發現不知道何時,何橋陽已經站在了那裏,正盯著我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