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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圖給Reiko打電話但是信號不給力,她又沒有微信所以我隻能發了一個email。
雖然跟她家做了多年的友好鄰居,但我跟她的先生並不太熟悉。他是一個非常寡言少語的男人,隻喜歡伺弄花草,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起初,時不時地他會搬幾株新培植的花草來送給我,簡單指點幾句就走了。我和何橋陽不是養花的材料,孩子們小的時候連吃飯都自顧不暇,更別說喂花,所以他送來的花草絕大部分的結局都不太好。漸漸的,他也就不送了。還是Reiko對我比較耐心,會挑選好養的品種來幫我一起培植。
在這裏聯係不方便,隔了一天多才收到Reiko的回複,告訴我說她先生喝多了從二樓摔下到客廳,幸好砸在沙發上,總算沒有出大事,隻是身體上到處都有傷。我嚇了一跳。她家我很熟悉,客廳上方是開放式的,抬頭就能看到非常漂亮的水晶大吊燈還有二樓的Loft,但是我記得欄杆做得很高,要翻出來挺不容易的。
Reiko在郵件裏說,她先生的酗酒問題從兩年多前開始,逐步逐步地加重,醫生的看法是心理問題造成的。她也沒有想到,眼看著他們要準備安心過休閑的退休生活了,他的病反而嚴重了。不過沒關係,這次的給他教訓一下也好,得讓他正經吃點苦頭。
我讀著一行行字,能想象出Reiko的表情。她的個子小小的,但是神情和體態裏都帶著一股子堅韌不拔的氣息。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簡單跟Brian和歐文說了說,感慨一下男人酗酒的問題。他們倆都表示這個情況在美國很常見,他們的親戚朋友中也有。歐文告訴我:“我奶奶的鄰居,也是她的親近女友,就是嚴重的酗酒者。前幾年,她把自己給喝死了。臨死之前,她對我奶奶說,她很後悔很後悔。”
我忍不住道:“唉,總是到最後最後,才後悔自己不該這樣喝酒。”
“No,”歐文衝我擺擺手,道:“她說,她後悔的是她清醒度過的每一天,都白白浪費了沒喝。”
我頓時無語,這位奶奶對酒精的愛至死不渝。
“明天休息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歐文岔開話題:“你玩過激浪漂流嗎?”
我想了一下,說:“遊樂園的激流勇進算的話,我玩過很多次了。”
Brian輕聲嗤笑,道:“你就當差不多吧。”
我聽出他有點嘲笑我沒經驗的意思,但是我並沒有當回事。畢竟,歐文和隊裏的幾個醫生都報了同一個項目,我覺得他們能玩的話,沒有理由我不能玩,更何況這幾天都在河邊轉悠,河水看起來很平和。
第二天,旅行社的人把我們接到Jondachi and Hollin river的交匯處,這裏的水流有點兒急,中間有一塊塊巨大的岩石,兩岸都是翠綠到極致的叢林,我看到好多皮筏子已經在河裏漂流著了,四處都能聽到尖叫聲和笑聲。
連上導遊我們有六個人,大家坐在河邊認真學習了安全守則,落水後的應對方案等等。我穿上救生衣之後抓著小槳板大喊一聲“Shotgun!”就衝出去搶了第一排的位置。歐文過來把我拽到第二排,說我沒有經驗不要坐前麵。但我還是掙紮著爬回去,歐文問我:“你這是幹嘛?”
“你不會理解的。”我扭了頭不看他。
長久以來,我一直生活在被大部分人所接受的井然有序之中,每一個人都對我說:這個就是幸福。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的內心時常有一種強烈的衝動,特別渴望一種桀驁不馴的旅程。脫掉那些套在我身上的無形枷鎖,我隻是我自己,無法預測,無法馴服。
我固執地揪著安全繩不鬆手,導遊笑眯眯地說:“坐吧,沒事的,這個不是Class IV。”
歐文看我的眼神讓我想起我媽,皺著眉頭罵我“真真是在作死!”我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回答他沒有問出口的問題:“I’m not trying to kill myself, I just want to feel alive.”
離婚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過程,每一個走過的人估計都會有相似的心情。本著虔誠的心走進婚姻,慢慢發現愛情和婚姻的理論完全跟不上生活的現實節奏,也許,婚姻的自然進程就是從樂觀到悲觀。我需要在這份悲觀裏找到一點兒小欣喜,哪怕隻是一天的漂流而已。
歐文沒有再說話,我知道這段時間的相處和交流,他多少已經能猜到我來參加這次義工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純粹的想獻愛心,隻不過我跟他還沒有到可以詢問私事的熟悉程度。於是,他在我身後坐下,伸手在我的救生衣上拍了兩下,說:“祝你好運。”
Brian說特納的激流漂流河道算得上是世界一流的,水流時急時緩,兩岸景致秀麗,皮筏子在浪花中上下翻騰,大家撕破喉嚨般尖叫著躲過一塊塊大石頭。。。我跟著導遊的指令使勁劃槳,一邊心驚膽戰地盡力不讓自己飛出去一邊忍不住在心裏讚揚:“這真是太好玩了!”
每到一個大浪花的頂端,導遊都會命令我們“Hold on”,大家都停止劃槳俯身下來抓緊安全繩。每一次到這個時候,我都能感覺到歐文騰出一隻手來拽住我的救生衣後麵拖出來的長帶子,試圖幫我忙按住。我想提醒他導遊關照過不可以這樣做,可被他拽住後我心裏滋生出另一重安全感,便假裝不知道。
結果,到了最後一個激流拐彎處,我們的皮筏子被浪花狠狠地打了一下,歐文的角尖沒有勾住真的飛了出去,順便也把我揪出去了。我這個人身體協調性不好,手腳笨,歐文和導遊幫忙扒拉折騰了好幾次我才爬回皮筏子裏,躲到歐文的位置上指著我原先的座位說:“這、這個讓給你、你了,你不用謝我。”
“我也沒有打算謝你。”歐文輕輕鬆鬆撐著翻上來,搖頭道:“你就是傳說中的defensive swimmer,一動不動地就躺水裏,心理素質倒是蠻強的。”
這一天的漂流活動用了整整七個半小時,中間在某處寧靜的河灘上吃了一餐漂流公司提供的三明治簡餐。最後回到岸邊我已經累得爬都爬不下來了,但是心情卻格外興奮加激動,拆救生衣搭扣的手顫得厲害,還沒忘記削尖了腦袋伸過去看導遊給我們照的照片。
歐文過來幫我解開所有的繩結,輕聲道:“Vicky,可能我要說的話過了某些界限,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說,過去了的事情,不管它是什麽,其實都已經沒有了任何影響力,隻有未來才有分量。”
我轉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們倆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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