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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趁著我們還需要等最後兩位醫生抵達機場的空隙,Brian提議我們去基多的集市上逛逛。曼迪對這裏比較熟悉,我就邀請了她一起。這姑娘性格幹脆爽快,一路上給我們做導遊,看到什麽大小景點都能說得清清楚楚頭頭是道。
跟我想象中的一樣,這裏的店鋪主要都是手工製品,小飾品和衣服從地板鋪到天花板,顏色鮮豔得格外樸實。最常見的是羊駝毛毯,編織的手鐲,太陽帽,手工畫還有厄瓜多爾巧克力。
我的箱子裏空餘不多,也就沒有太強烈的購買願望,挑了半天,我選了一個做飯圍裙。黑色的底,五彩斑斕的線條繡著“厄瓜多爾”的字樣。跟何橋陽搶一個舊圍裙,實在沒意思,我自己再買一個就是。
Brian過來看了看我選的東西,撇嘴道:“我以為你會選一個披肩呢。”
“為什麽?”我好奇地問他。
“我太太和她的朋友每次出門都買披肩,”他笑笑說:“我認為女的都喜歡披肩。”
“其實這也是披肩,kind of,”我拿起來向他展示:“隻不過披的位置在前麵而已。”
“還是你選的比較實在,我看她們買回家之後,基本上就用不上了。”
歐文和曼迪從另一間鋪子晃蕩過來,他頭頂上戴著一個新草帽。幹淨清爽的式樣和顏色,僅有的裝飾就是帽簷上有一圈灰黑色的緞帶,戴在他頭上看起來有種淡淡的紳士範。
“瞧,我的草帽才是必買。”歐文忽悠我過去,拽著我到了旁邊的攤位,對老板娘說:“給她來一頂試試看。”又回頭說我:“來厄瓜多爾不買巴拿馬草帽,買圍裙,一看你就是沒有準備而來。”
歐文接過老板娘遞來的帽子,一邊擺弄一邊給我解釋:“雖然它叫巴拿馬帽,其實原產地是這裏,用本地一種Toquilla的植物編織出來的,軟草帽可以折可以卷,還很舒服。當然了,這些不算是精品,精品的價格就不是這樣了。”
之前我一直沒有留意他的長相,這會兒仔細打量,我終於想起來為什麽他看著這麽眼熟。電影《卡薩布蘭卡》裏麵的男主角,就有一頂這樣的帽子,歐文戴著很有一點複古的味道。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襯衫,鬆了兩顆紐扣,底下是休閑褲和登山鞋,說話的時候半低頭,帶著雜誌上那種45°角的憂鬱看起來格外順眼。
歐文等了好一會兒見我沒有反應,忍不住問:“你盯著我看什麽?”
“沒什麽。”我一把奪過帽子,戴到腦袋上感覺並沒有期待中這麽柔軟舒適,確實不能算精品,但是鏡子裏瞧著樣子還不錯,我便買了。
捏著草帽,我跟在他們身後很安靜地走,歐文時不時回頭瞧我一眼,隔一會兒會問“You okay?”我對他笑笑,比劃一下okay的手勢。我覺得,他是個很細心和敏感的類型,能很快察覺出身邊的人細微的情緒變化。
路過一家咖啡店,歐文給我買了一杯咖啡,問我:“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安靜?”
“我在想事情。”我接過咖啡:“謝謝。”
他讓我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個人,洛恩。
洛恩跟我在同一個大項目組,是我頂頭上司的平級同事。我們在工作中有很多交匯,隻不過我不歸他管。也許洛恩是很不喜歡也不讚同我們部門最大頭兒的重男輕女態度,所以他主持會議時總是很注意詢問我們這些女性同事的想法。
Reiko說我性格涼,確實,我在生活中說話比較少,主要是覺得沒有什麽大事值得去糾結的。但是我在工作中恰好相反,做事情有點較真,有話不會藏著掖著,該表現的就表現,該爭取的就得給自己爭取。
我慢慢發現,但凡有洛恩在的會議,他總是會特別提出“我很想聽一聽Vicky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而且每次都有鼓勵“我覺得你說得很實在”,“這個角度很有意思,值得我們去深入想一想”或者“你不介意地話,總結成書麵形式發給我再看一看?”“要不,這個演示就交給Vicky吧”
洛恩對我非常鼓勵,我在他麵前也不必像在自己老板麵前這麽謹慎,相處得更像朋友,有什麽出格的想法跟他聊一聊,他總能在精神上給與我很多支持,更重要的是他會有不一樣的視角和胸懷,慫恿我去嚐試闖蕩。若是同樣的話題我拿回家跟何橋陽討論,他多半會勸我走一條更為穩妥的道路,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知道何橋陽說得有道理,是設身處地為我考慮的。我們飄來這異鄉紮根的人本來就不容易,遇事患得患失的心比本地人肯定會更重一些。隻不過我心裏隱隱會有些失望,有時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而是感覺好不好的問題。
逐漸的,洛恩每周會抽個時間跟我喝一次咖啡,隨便聊一下天。本來並不是太有進取心的我,被他勸得也開始做一些職業規劃。他對我說:“如今公司推崇多元文化,你占了少數族裔和女性這兩個優勢,應該充分利用起來。我覺得你不屬於典型的埋頭工作不愛出頭的類型,是時候考慮考慮把自己推出舒適區,更上一層。”
“我還欠缺一些說話技巧,還需要學習。”我有些遲疑。
“有好的機會就先抓住,一邊上一邊學,不然等你準備好了,未必機會還在。”洛恩對我笑笑,揚了揚下巴:“說的不好又怎麽樣,不行,你還可以哭。不敢說對所有人都管用,但是對我,至少是管用的。”
我被他逗樂了,道:“行,我心裏有數了。”
有洛恩在,我的日子算得上順風順水,每天去上班我都覺得心情愉快而雀躍。
直到有一次我休假三周,跟何橋陽一起帶著寶寶回國看爸媽公婆,在國內開開心心地玩了一大圈。回來的時候在洛杉磯等待轉機,何橋陽抱著兒子去閑逛,我打開手機隨便刷刷臉書打發時間。Log in之後看見的第一條更新就是洛恩的,應該是個什麽紀念日,所以他在臉書上貼了一張類似全家福的照片,他摟著太太兒子女兒一起在鏡頭前笑盈盈的。
我把照片按開放大,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毫無征兆的,我掉了兩顆很大的眼淚,把我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我趕緊關了手機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等我熬到我們上了飛機,跟何橋陽一起安頓好了孩子,他掏出PSP開始玩遊戲的時候,我才把手機拿出再看了一遍照片。
我竟然又哭了。
這一次,我在昏暗的機艙裏默默地哭了好久,莫名其妙又無法抑製的一種傷心。傷心傷得我很亂,亂得我怎麽都想不通。中途扯了好幾次紙巾擦鼻子,何橋陽一點兒都沒有發現,塞著耳機劈劈啪啪打得正高興。
回去後沒有多久,我就找到了機會在公司內部換組。洛恩和我老板都試圖挽留,也給了我一個晉升的位置,讓我考慮做生不如做熟,在都是自己人的隊伍裏工作起來更得心應手。這一次,何橋陽也對我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勸我留下。
但是我考慮了良久,還是決定離開。
洛恩再三問我原因,我都用想挑戰一下自己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對付了。其實,我看得出來他知道這不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我也看得出來他覺得很遺憾很不舍。
最真實的原因還是不要去挖掘了,有些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未完待續)
瓶子擅長給我驚喜,這一次也不例外。鮮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