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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處處開(15)

(2020-06-12 18:29:50) 下一個

 

歐文就這個問題跟我討論了一會兒,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靜下來想了想他說的話,理解接受體諒都沒有問題,問題在於相互這兩個字。在我的文化背景裏,大部分時候是女人在隱忍在體諒在接受,我個人認為男人在這方麵接受到的熏陶和教育是很不夠的。

我記得有一次跟何橋陽一起看綜藝節目,其中有一個姑娘發表了一段比較自我的論調,何橋陽脫口而出道:“啊喲,這樣的老婆娶回家有什麽用?”

我問他:“娶老婆就是要給你用啊?”

“對啊,不然這家怎麽辦?”他想了下,接著說:“我也給你用啊,過日子不就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嗎?”

我知道他沒說錯,可我還是對他的語氣有些不舒服。很明顯,在他的觀念裏老婆就是要好用的。不僅僅要好用,也不能太過好用了壓過他,同時還得理解包容他的感受。

我想著想著心頭格外委屈,當年何橋陽是最喜歡我性格中理性的部分,遇事從不鬧人。然而昨天歐文卻隨口說了一句:太理性的感情沒味道。我記得Reiko總是說,任何女人的一生,都是一場悲劇。以前我並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如今我深有體會。

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好一陣才慢慢睡著,五點的鬧鍾響起,我困得眼皮直打架。今天我們要去的是最遠端的一個服務點,那裏的居民不多,但是聽協調員說路很不好開,一直在催促我們早一些出發。

歐文上車後特意坐在我旁邊的座位,關心地問:“你怎麽樣?看著好像一夜沒睡呢,不是因為我們昨天晚上聊的內容吧?”

我歎了一口氣,坦白地說道:“是的,我晚上想了好久。”

“你還是覺得我說得不完全對?”歐文側身看我。

“不是,你說得挺對,”我搖頭:“我是覺得這個世界對女人不太公平。哪怕發展到了今天,我們還是沒有辦法解決這種不公平。”

“那也未必,”歐文笑著說:“上帝讓女人來繁衍後代,這樣重要的任務他不會交給弱者來承擔吧?所以,我覺得上帝也認為女人比男人更強大一些,也許,這就是為什麽你們需要承擔得更多一些。”

“強詞奪理。”我白他一眼。

“行了,Vicky,你也別再想這些永恒的命題了。”說完,歐文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語地說:“昨夜雨很大,不知道今天路上會不會有泥石流。”

“嗨!這種話不能說!”前排的Brian聽到了,回頭罵了歐文一句:“你這張嘴巴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從特納去往納波河的五號公路路況還不錯,但是轉上436公路後就明顯感覺到路上的濕滑和顛簸。那些個坑洞,被一夜暴雨變成了一個個小池塘。我們的大巴倒還好,顛著顛著我竟然睡著了。直到歐文推醒我,輕聲道:“讓我拿一下衣服。”我才發現他把自己的超薄羽絨服卷了個枕頭墊在我脖子下麵,我傾斜過去一大截,占了他的座位還壓著他的胳膊。

“前麵的車子拋錨了,”歐文一邊套上衣服一邊告訴我:“我們幾個下去幫忙推一下。”

“哦,我也可以去。”我趕緊起身。

“No,外麵還在下雨。”歐文擺手,又套上了他在邁阿密買的雨褲和套鞋,伸手把玻璃窗上水汽抹去一塊朝外看,說:“不需要這麽多人,你就別動了。”

我跑到駕駛員的後麵坐下,能看到前方的一輛小皮卡打著雙跳燈,一側前輪陷進了一個水坑裏。公路隻有左右兩根車道,中間用最簡易的塑料墩子隔開,我們這一側靠著山坡,對麵車道靠著荒草地。看起來小皮卡是熄火打不著了,所以大家幫忙把它朝路肩推過去。

這條路本來就修得不太好,又是納波河畔唯一的一條比較像樣的公路,什麽重量的車都在這兒開,壓出來的坑洞有些很深。平素的潮濕泥濘加上昨夜的暴雨,積水已經過了他們的膝蓋,推起來相當吃力。

我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動也想下去幫一把,駕駛員在後視鏡裏看到我準備穿雨褲,起身過來攔住了我,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勸我不要下車。他指著前麵小皮卡旁邊的山坡,比劃道:“那些土看著可能會滑落,所以我一直在盯著。”

“看起來曾經滑坡過了吧?”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

曼迪湊過來和我一起看,說:“還會滑的,每一年這條路上到處都有。幸好山坡小,通常是一小堆,不會有大麵積的山體滑坡,所以呢,政府也就拖著不來管。”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們幾個才把皮卡弄出了洞推到邊上。歐文和Brian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泥,兩個人的手掌和手腕擦破了一大片。歐文一邊脫下雨衣雨褲一邊抱怨道:“他的車鏽得跟銼刀一樣了。”

曼迪趕緊拿了急救箱子過來給給他們清洗消毒然後包紮,我接過紗布給他一圈圈繞起來,滿心佩服地說:“這樣你們還堅持給他推到底,太不容易了。”

“不推開他,我們也過不去。”歐文累得攤手攤腳地歪在座位上。

我看了看他們倆,問:“你們要不要吃點什麽?喝點什麽?能量棒?果汁?”

Brian拿著毛巾擦頭發,笑嘻嘻地說:“Vicky,平時車上你幾乎不說話,今天這麽熱情我都不習慣了。”

我給他們倆拿了一點兒吃的喝的,大強度勞動後歇下來兩個人都有些蔫蔫的。剛才我完全沒有出到力,這會兒就隻能做一些小事情,或者講幾句好聽的話,可我搜腸刮肚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合適。

歐文半睜半閉著眼睛問我:“你幹嘛總盯著我看,是有話要說嗎?”

“我本來想給你講個故事解悶的,”我接過曼迪遞來的毛毯傳過去給他,說:“不過,我看你們也累了,還是睡一會兒吧。”

“不是關於男女平等的故事吧?”歐文一臉警惕地看著我:“為了剛才沒有讓你下去幫忙?”

“絕對不是。”我忍不住笑了,說:“昨天你們在車上聊的話題我沒有參與,是關於每個人曾經幹過的傻事那個,今天我想起來了一個我的。”

“好啊,”歐文精神了,鼓勵我:“說來聽聽。”

“看到你們推的小皮卡我想起來的,很久以前了,”我坐正了道:“我剛到美國學了開車,然後考了駕照。你知道的,正式的沒有寄過來之前就用臨時的紙。搬了新住所後一天我出門買東西,就忘了拿我的臨時駕照了。”

“本來,隻是很近距離的超市走一圈而已,但是我不熟悉路走岔了一個口,竟然上了高速。我當時就緊張了,下班時間段堵車嚴重,我正要朝旁邊擠過去在下一個出口溜下去的時候手機裏來了一個電話。其實我隻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幕,偏偏前麵那輛小皮卡被人加塞所以就急刹車停下了。我使勁踩死了刹車,最後還是輕輕地碰了它的尾巴一下。他的車裝滿了各種工具,車況是破舊不堪,開著都咣當各種響,他甚至沒有感覺出來我碰到了他,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下車過來看。”

“那就是沒事咯。”Brian插嘴道。

“本來確實是沒事,”我搖了搖頭,道:“但是我心虛啊,剛領了駕照膽子小又發現自己沒帶,警察來了不知道會不會罰我一筆巨款。總之,我腦子一嗡,抓了我的包就開門出去了。”

“你出去幹啥?”歐文扶著椅背坐起來看我:“你跑了?”

“沒跑啊,我舍不得我的車。”我頓了一下,讓他們等了一會兒才說:“我打開後座的門,坐進後排了,假裝不是我開的車。”

“你有朋友在?”歐文問。

“沒有,車裏就我一個。”我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說:“剛剛好,我旁邊就是一輛便衣警車。警察同誌從頭到尾欣賞了我的精彩表演,所以他下車了。”

“他敲開我的車窗,第一句話就是:‘高科技哦,miss,無人駕駛嚒?’”

歐文和Brian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然後呢?給你一張胖胖的罰單?”

“沒有,我抓著包縮在後座上,就差要哭了。他說人家也沒有撞壞什麽,就算了。”我很高興地說:“他還說他第一次見到獨自逃逸到後座上的司機,一看就是新手,讓我回家,路上小心點。”

歐文歪在椅子上嗬嗬地樂了半天,說:“昨天怎麽不給我們講這麽好的故事?”

“歐文,我一直很羨慕你,”我坦誠地說:“你總是知道什麽時候說些什麽話來安慰鼓勵身邊的人,而我就不行,我大多數時候沉默是因為怕說得不好。其實,我需要改變一下自己的這方麵,所以我剛才就想,既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不要勉強自己了,要不就講一個笑話故事吧,讓你們輕鬆一下也挺好的。”

歐文笑盈盈地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握緊了好一陣子再鬆開,輕聲道:“謝謝。”

我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和力度,一時間覺得有些說不清楚的感受。還沒等我開口問,Brian突然喊了一聲:“你看吧,前麵滑坡了,跟你了說這種話不能隨便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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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巾 回複 悄悄話 女主的情商是杠杠的。。。
愛在春天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瓶子是講故事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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