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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蓴璐離開之後我才慢悠悠晃蕩著去了一趟洗手間,折回來的時候看到收銀台上幾乎平趴著一個女孩兒,使勁伸手去夠抽屜裏的現金。派克站在旁邊,無奈地看著她。
“爪子收回去!”我幾步跨過去,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擰住她的耳朵,她立刻“哎喲哎喲”地喊起來,引得大家都朝我們這邊看。
“哥哥,”她緊緊扒著櫃台的邊緣,扭頭對我說:“別這麽小氣。”
這個就是我的妹妹,許婕晨,也是這家咖啡店未來真正的老板。
為什麽未來這家店是她的不是我的?很簡單,因為現在的店主是她的爸爸,我的叔叔。
我把她拽下來,直接拖進我的辦公室裏丟在沙發上,問:“你錢都花哪兒了?”
“衣服,首飾,化妝品。”許婕晨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搖搖頭,看了一眼顯示器,問:“門口站著的兩個男孩,是你的朋友?”
“高個子的是我的男朋友,”她也湊過來跟我一起看,伸手指著另外的那個,問我:“這個男生,你覺得他帥不帥?”
“還可以,”我警惕地瞟了她一眼,問:“你對兩個都有興趣?”
“我是想問,你會不會有興趣?”許婕晨笑眯眯地看著我,壓低聲音道:“他看到我們倆的合影,問我你是不是。。。”說著,她做了一個我不理解的表情,接著道:“他很想認識你,交個朋友什麽的。”
我下意識地再看了看閉路電視裏的畫麵,從那個男孩子站立和說話的肢體語言裏,我能確定他是同性戀。沉默了一會兒,我問她:“婕晨,你是不是對我的性取向有什麽誤解?”
“噢,你就別瞞我了,”許婕晨賊頭賊腦地說:“上次Jeff他們來,我聽到你跟他的對話了。”
我明白過來,微微一笑,道:“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你跟他們生活在一起的那幾年,誰知道他們給你灌輸了什麽思想?”許婕晨撇嘴道:“反正我聽到你親口說的,說得很誠懇,我信。”
確實,我確實對Jeff說過,我對任何一種性別都沒有排斥,如果遇上了對的感覺對的人,我並不介意Ta是男是女。
當時,Jeff隻說了一個字:Good。
我從抽屜裏取出一疊現金,解開封條,問:“要多少?”
“都給我?”她得寸進尺。
我想了想,隨手抽掉一小疊,把剩下的推給她。她也懶得數,直接往小包裏一劃拉,頭也不抬地說:“周末那個人過生日,我不是很想去。”
“那個人是你爸爸。”我嚴肅地說:“許婕晨,你答應過我的。”
許婕晨默默跟我對視了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和我,都繼承了許家的眉眼,一模一樣的線條一模一樣的顏色。
她和我,在某一個地方是息息相通的。
我們都曾經是弱者,不是孱弱的弱,而是不得不在溝縫裏委曲求全的弱,在感情上周轉不過來的弱。血緣連結起來的紐帶固然緊密,但是緊密不過動蕩漂泊裏,聚散無常裏,孤立無援裏凝結出來的力量。
“再怎麽樣,你的情況總比我好一些。” 我伸手拍拍她的臉,安慰道:“來吧,請你們喝杯咖啡,吃塊蛋糕!”
許婕晨笑了,乖乖地起身朝外走,用富有八卦精神的眼光不停地看我,邊走邊對我說:“哥哥,分手有一陣子了吧,沒打算再找一個麽?”
我無所謂地搖搖頭。
我很少做打算,也許是從小到大的人生都是零零落落的,來不及有任何積累,更何況,我也不知道積累些什麽,所有的東西都是別人的,過去不曾屬於我,未來也不會屬於我。
“要真想找,”我突然想起了吳蓴璐,輕笑道:“還不是車載鬥量。”
許婕晨沒心沒肺地笑,衝著門口招了招手,兩個男生快步走了過來。
她簡單地做了一個介紹,我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隻是隨便握個手笑了笑。她的男朋友看起來很陽光,談吐文雅彬彬有禮,很能給人好感。另一個男生長得有點像香港TVB的陳錦鴻,微笑裏帶著靦腆。
我不是一個喜歡主動跟陌生人說話的類型,請他們點了想喝的飲料後便離開了。沒多久之後,像陳錦鴻的小子慢慢地走過來,拉開我對麵的高腳凳坐下,友好而客套地說:“許哥,我很喜歡你的店,能坐在這裏喝一杯,身心都覺得舒暢。”
“具體一點,喜歡這裏什麽?”我淡淡地問。
“空和靜。”他環顧四周,緩緩道:“就像填空題留出的空白,答案自己填的。”
我等著機器磨豆子的空閑,問他:“你知道我喜歡這裏的什麽?”
他搖搖頭,挺實在地說:“我不想亂猜。”
“我喜歡這裏的純潔。”我手上徐徐動作,看著咖啡點點滴滴落入杯中,說:“事實上,沒有什麽比勤懇勞動換來物質和精神的享受更純潔的事情了。同樣的,沒有什麽比故作清高更庸俗的事情。”
我朝他的方向傾斜一點兒身體,他也下意識地靠近些許,我接著說:“來這裏的大部分人,多少都有些故作清高的姿態,好像45塊錢一杯的拿鐵能給他們貼上什麽標簽似的。我個人認為他們是樹立了錯誤的價值觀,你覺得呢?”
他愣了一愣,沒有回答,臉色有些尷尬。
我低頭忙活了一陣,端上來一杯熱飲,推到他麵前,說:“給你的。”
他的眼神閃爍,問我:“這個是什麽?”
“我給它取名叫‘Hope’,希望。”我衝他若有若無地眨了眨眼睛:“所謂希望,其實是兩份懷疑加上一份欲望組成的。有了希望,內心就有了一個蕩氣回腸,飄飄欲仙的夢。”
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種略帶電影對白味道的,捉迷藏的對白,性情男女鍾愛的遊戲。又想逃避又想招惹,麵上一層意思,裏頭一層意思。
我頓了頓,問他:“看過《肖申克的救贖》嗎?”
他點點頭。
“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 my friend.”我漫不經心地說:“它就像無舵之舟,晃晃悠悠飄蕩在水麵上,讓人感覺其樂無比,直到——”
“砰!”我猛拍一下桌麵,嚇了他一大跳,我等他緩過來之後才接著說:“撞到一處不知曉的礁石上,徹底沉沒。”
他可能被我的戲劇化表演嚇到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其實,我知道他過來找我聊天的目的是什麽,他想要我的電話號碼。畢竟,跟我妹妹要來的和跟我直接要來的,意義大不一樣。
我故意跟他半真半假地兜了半天的圈子,隻是想造成一種回到原地的時候感覺親近了些的錯覺。話得說得“滑”,捉和逃的遊戲,才會有意思。至於為什麽要跟他捉這個毫無道理的迷藏,說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媽的,我真是個變態。
“你手機號多少?”我問他。
他急忙跑去拿了手機來要給我撥號,我招手叫來派克,給他吩咐了幾件事,又走去取了一些東西,然後才接過來按了我的號碼。
“是朋友了,”我丟回給他,說:“有空,給我震個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