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9)
2012 (40)
2013 (69)
2014 (457)
2015 (275)
2016 (137)
2017 (122)
我不是變態。
呃,這年頭誰敢肯定自己不是變態?
好吧,也許有那麽一點兒。
牆頭的老自鳴鍾敲了不多不少的六下,我跟著它的節奏一下下地默數,最後一下敲過後會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喀嗒”聲,每次聽到那一聲我的心就落下了,安定了,不然總是懸著似的。
我停下手裏的活兒,朝窗外看了一眼,玻璃窗上哈了一層濕氣,窗外來往行人車輛便不那麽清晰,雲遮霧罩的,溫存而含蓄。
黃昏日暮,又是一天。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在指縫裏滑過去,滑過去,滑過去。不管我們的生活中發生了什麽事情,最終都會隨著日子滑過去,山山水水該轉還是在轉,看不出來有多少改變。但是我知道,改變,總是在醞釀著的,伺機待發的。
“老板,”派克低聲叫我,下巴朝書架方向伸了伸:“那邊有個姑娘,說要找老板問個問題。”
我正在給一杯摩卡裱花,沒看也沒停手,淡淡地問:“什麽事兒?”
“不知道,”派克搖頭:“沒說。”
對了,我開著一家咖啡店。
嚴格說來,不是我開的,我隻是全權負責經營管理。
咖啡店的位置很好,一側靠著美術學院,另一側靠著一所一本高校。按照咖啡店主的指示,小店定位在一杯拿鐵45元,一壺茶65元的消費標準上。當然,我們不是黑心店,所有的咖啡豆都是直接從國外的咖啡莊園進口的,經過專業人員的拚配,然後自己店裏烘烤後嚴格按程序製作。
店裏的裝修以做舊的原木為主,當年的流行,我也挺喜歡。東南角上弄了一棵樹,遇上節日用彩燈裝扮下,立刻就喜氣洋洋還透著溫暖。考慮到學生妹子們的少女心,我訂製了很多毛絨公仔,各種顏色各種姿態的小動物,都穿著帶有我們店標誌的小背心。收銀台旁邊,還有一壟壟的小花架,上麵是當天配好的成束的小把的鮮花。這些都是為了方便男生結賬的時候順便給心儀的女孩子買一份小禮物。
不貴也不便宜,恰到好處的心意。
我裱完了花,在盤子上做好最後的裝飾,伸手拍了一下派克的肩膀。他會意,指了指樹下的那張桌子,說:“C6的那個。”
我洗幹淨手後不緊不慢地朝C6走過去,姑娘麵朝落地窗坐著,披肩長發看起來柔順光滑,應該挑染過,是層次分明栗褐色。她上身穿著寬鬆的連帽衛衣,底下牛仔褲,地上擱著一個淺灰色的帆布包,腳上穿著帆布鞋。坐姿規矩,收斂,謹慎,從肢體語言來看,應該是個學生。
她低著頭正在看手機,聽到我的腳步聲扭頭來看,視線上下掃過我一遍,問:“你是老板?”
“隻是經理。”我微微一笑:“請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你們的無線網絡,”她彎起眼睛對著我笑:“密碼是多少?”
密碼就刻在點綴桌麵的蠟燭杯上,隨著燭火亮晶晶地閃耀,更別說這件事根本不需要叫老板來解決。
她的笑容帶著點小女兒情態的尷尬和討好,仿佛真的不太好意思麻煩我似的。我定睛看了看她的臉,沒有濃妝,能看到淺淺的幾個小雀斑。她的手腕上戴著很多串細細的手鐲,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
嗯,盡管她穿著樸素,但是,手鐲上的點點閃亮告訴我,她內心喜歡有人關注。
Okay,願者上鉤。
我順手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下,攤開手掌朝向她,她立刻就把手機放到我的手裏。手機桌麵是她抱著一隻白色小狗的照片,唇紅齒白,笑意盎然。桌麵整理得很清爽,工具,遊戲,社交應用。不出所料,她有很多社交應用。
我抬眼,跟她的視線相交,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眉毛也像是炭筆描過一樣清晰。看到我突然看她,她愣了一愣,垂下了眼瞼。
我禁不住彎起嘴角,大學裏的女孩子大部分都差不多,心夠野,膽子卻不大。錦繡文章裏寫的是女人獨立女王範,其實生活裏下個夜自習也得結伴或者讓男朋友接送才安心。
輸完密碼,我把手機交還給她,問:“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能不能借一支鉛筆?”她托著下巴,說:“我隻帶了圓珠筆。”
我把左腿擱到右腿上,手指敲敲桌子,淡淡地問:“能不能不浪費大家的時間,直奔主題?”
她的臉色一紅,我覺得,女生這樣的情態最惹人同情。雖然有些造作,但是小心眼總比大道理來得有趣味。
虛實不分,真偽難辨。或許是假,卻有著最真的真。
“我想要你的私人手機號碼,”她的臉色紅得愈發豔麗,遲疑著說:“跟室友打賭,她們,她們說,要到你的手機號碼就算贏。”
我輕輕一笑,問她:“你知不知道,每一周,有多少人來向我要手機號碼?”
她想了一會兒,不確定地回答:“10個?20個?”
“我每周最多發放10個名額,”我一本正經地說:“你運氣不錯,剛好,是第十個。”
說著,我再次伸出手,攤開。
她鄭重地把手機擺到我的手心,我按下一串數字然後撥叫,口袋裏的手機頓時響了起來。我接通電話,對著話筒說:“喂,請問是哪位?”
她也下意識地把手機放到耳邊,低聲道:“呃,我是。。。噢,我叫吳蓴璐。”
“噢,蓴璐啊,”我一臉很坦蕩的笑容,隻拿眼睛盯著她,問:“怎麽了?想請我吃飯?”
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半張開著嘴,不知道怎麽接似的。
我掛斷電話,起身,從給客人點飲料的單子上撕下一張空白的紙放在她麵前,說:“想請我吃飯,要抽簽的。你寫下姓名電話,然後扔到收銀台上那個收小費的玻璃缸裏。如果抽到你,我會跟你聯係。”
我走開幾步,又折回去,說:“忘了說了,我叫許匠熙。吳蓴璐,祝你好運。”
不是周末,店裏的客人不多,我沒再停留直接走進了辦公室。
桌上的一台顯示著閉路電視的畫麵,我默默地盯著她看。吳蓴璐心不在焉地小坐了一會兒,不斷地扭頭四處尋找著什麽,我猜想她是在找我。
我沒再給她機會看到我,吳蓴璐趁著派克給客人送餐的空當,把一張小紙片塞進收銀台的水晶魚缸裏,又伸手摸了摸旁邊一隻毛公仔,轉身推門出去。
有姓名有學校有電話號碼,我開始在筆記本上檢索她的信息,找到她的各種社交賬號應該不會太難,然後她的生活就會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展露在我麵前供我享用。
青春年華是個危險的陷阱,衝動和不顧一切的魯莽勁,一不小心就可能釀成大禍。咖啡店裏的情調也是個危險的陷阱,進口音響唱著毫無雜聲的靡靡之音,現磨咖啡拿鐵散發著蠱惑人心的馨香,男男女女撩人的低吟淺笑,絲絲縷縷都是讓人鬆懈心房的利器。
鍵盤在我指尖下彈跳雀躍,很快的,我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媽的,我真是一個變態。”
我一頁頁一張張翻過,她的照片帶著一點公式化的演出性質,都是現如今流行的姿勢流行的語句,俗套中的俗套,卻仍然屢試不爽的。
我用鼠標點在她大笑著的嘴角上,說:“吳蓴璐,祝你好運。”
(未完待續)
先讚後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