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在欣欣商場的肯德基裏,一個高中女生被歹徒用刀挾持的事情你肯定聽說了吧?”左盈終於找到了茶葉,倒了一杯水泡茶。
俞越看了看她,點頭:“是你們的案子。”
“對,我們的。”左盈走出去把杯子給他,然後坐在他身邊,慢慢地說:“實際上,是抓捕行動導致的突發危機,他隨手抓了一個女生,用匕首擱在她的脖子上,躲在肯德基的一個角落裏。我們疏散了整層的人群封鎖了出口,特警也都各就各位了。談判進行的不太順利,而且他的位置很靠近一個窗口,窗口外麵的樓下是一條非常擁擠的個體戶擺攤的商業街,全部都是零碎小商品,要疏散清場需要時間。”
左盈拿了咖啡桌上的茶杯墊大約擺了個現場圖,接著道:“我們一直看著他的動作,大家都看出來他很可能會跳窗跑。我覺得他很有意識和經驗,他挑的人質比較胖而他自己是小個子,可以把自己掩護得極好,而且,窗口和我們的特警之間有一根立柱,柱子上掛著做廣告的電子屏。眼看著他越來越接近窗口,管事的人中有一個命令我們收一點包圍圈,讓狙擊手換到一個能看到窗口的位置。我們隊長是持反對意見的,他不敢冒這個險。可惜,最後我們還是得服從命令,所以我們就動了。”
左盈說到這裏,看著茶杯墊擺出來的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他把女生的喉嚨割了一個口。”
俞越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無奈道:“我知道。”
“人沒死,活下來了,幸好。”左盈舔舔嘴唇,說:“新聞車什麽的都來了,造成的影響很壞。這麽多警察,這麽多武器,最終還是差點丟掉無辜女孩子的性命。事情怎麽演變成這樣,總得要一個說法和交代。也許我是太理想化了,覺得隻要我們整組一起承擔,就不會把全部的責任都落在某一個人身上,尤其是,看當時的情況基本上就是我們頭兒得擋下來,是他對大家發出的命令。可是,實際上呢,他明明是反對的。”
“你知道我這個人的,腦子很容易熱。”左盈對自己翻翻眼睛,道:“我就說可以算我的,我出外勤機會少,沒有正確理解隊長的布置,站錯了地方驚動了歹徒。我一沒有官職,二沒有多長的警齡,本來就在底下,再怎麽擼也擼不下去了。所以,我就被停職等待處理。等了幾天,處理還沒有到,就被派去掃黃了。”
左盈把俞越的手抓進自己的手裏,靠著他的肩膀道:“你說你懦弱,其實,我覺得有些人更懦弱。”
俞越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你一定要把過去那些事情朝自己身上攬所有的責任,我認為沒有必要。這會兒就算再讓你回頭去,你能幹什麽?”左盈問他:“讓你媽媽和姐姐去警察局告發他,但是傷害達不到一個程度夠不到刑事案件,隻能調解。那之後,她們的日子隻可能更難更辛苦。這也就是為什麽家庭暴力,無論是在法律明確的國外,還是在法製尚未健全的國內,處處都在發生著,受害人比例很高卻難以解決。或者,你想的辦法是把你爸宰了,然後你被判刑坐牢?”
俞越望著天花板,喃喃道:“總得要做點什麽。”
“我不是在替你找借口,認為你選擇睜眼閉眼就是正確的。沒錯,你是可以做一點事情的,但是你也必須要知道,你能做的其實很少。因為,那是你父母之間的矛盾和問題,你媽媽選擇苟且偷安,堅決不承認不麵對不反抗,你又能做多少呢?”
左盈索性仰躺到沙發上,把腦袋擱在俞越大腿間,看著他說:“你想得太多了,過去的事情被你不斷加深放大,拖著你一路向下沉,沉到底。你說命運公平嗎?從來都不公平,是不是?有些人含著金鑰匙出生,有些人深陷在泥潭裏。但是,即便是在泥潭裏,咱們也得向上爬,不是嗎?”
俞越摸她的臉,她的下巴,掌心輕輕貼著她的臉頰感受她說話時候一動一動的肌膚相觸。他一直都是知道她長得不錯,但是今天晚上左盈的眼睛裏閃爍的光亮,讓她顯得格外的漂亮。
“你在泥潭裏這些年,路過的人看看就走了,沒有人伸手幫你一把。”左盈興致勃勃地揮手,說:“哈嘍,現在有我了,一切都不一樣了。接住你了,我不會輕易鬆手的。”
“你力氣這麽小,我怕把你拉進泥潭裏。”俞越心疼地說:“你明明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男朋友,可以讓你過得順心,安心,平安。”
左盈看著他,問:“如果別人可以,你為什麽就不可以?我不喜歡別人,我喜歡的是你。”
俞越實在是沒法忍住,托著她的腦袋抬高,然後低下頭吻她。左盈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含住他探入嘴裏的舌尖吮吸。她喜歡他的味道,她也喜歡他親吻的節奏。俞越吻得特別纏綿,很久都沒有想停下的意思。
左盈推開他一點,低喘著說:“你還沒有為我做過什麽。”
“你說什麽?沒聽清楚。”俞越問。
“如果你為了過去沒有做點什麽而後悔的話,那現在就是另一個機會,你願不願意為我做點什麽?”左盈認真地問他:“為了我改變一下,再奮鬥一下,做點兒什麽。”
“這還用問麽?”俞越很肯定地說:“我當然願意了。”
“所以我們不能分手,至少不能現在分手。”左盈兩條胳膊一起圈住他的脖子,很認真地說:“某一天我們也許會分開,覺得不適合了,不再相愛了,或者抵抗不住經濟壓力,還有生活家庭中方方麵麵的壓力,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可能。那些都可以接受,但是今天這樣分開我不能接受。”
左盈想了想,氣呼呼地說:“俞警官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大人情呢!”
“我不可能一夜之間變成另一個人,也不可能一夜暴富。”俞越圈住她按進懷裏,說:“給我時間,我能保證的,是我會去改變,也會去做我應該做的事,為了我愛的人。”
“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要緊。”他把她抱得緊一些,接著說:“其實,今天晚上我也不想說那些話的。隻是,你媽媽跟我談的那些,每一句都戳中我心裏最自卑的幾個點,我一時間真的覺得很。。。我上了車,不知不覺就開到你樓下了,盡管我也認為我不值得擁有你,但還是希望。。。”
左盈跳起來把他推倒,用嘴堵住他的話,含糊地說:“不用說,我都知道。看到你站在外麵,我立刻就知道了。”
俞越親了她兩下,突然覺得今天發生的是很好的事。他一下子體會到一種叫做安全感的東西,代替了一直以來占據他的患得患失。
左盈說了,不會輕易放手。
她擁有一種溶解力,一句話就能把他整個兒溶解開,滲入他的肺腑,至痛又至愛。俞越有點兒恍惚,明明這麽小一個身體,怎麽能造成這樣的影響。
“記得把你的床送給我啊,”左盈拉著他的手走進臥室,指著她的床說:“就放一模一樣的位置。”
“好,你非要那個就那個吧,喜歡就行。”
“以後分手了,我換個男朋友的話,豈不是要在‘你的床上’跟別人親熱了?”
“左盈!”
“我想想,可以把他的手綁在‘你的床頭’,然後。。。”
“左盈!!”
“哎喲,這個姿勢我喜歡,回頭我跟他也可以。。。”
“左盈!!!”
(全文完)
一個臨時起意的想法,隨想隨寫,最終化成不多不少五萬字的故事。打完最後一個字,心情很“俞越”,也再次謝謝大家跟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