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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醉春風(20)—— 鏡頭的景深

(2018-08-13 15:42:30) 下一個

 

十年前。。。六月底的某個夜晚。

由於剛過去一個台風風球,天空依然淅淅瀝瀝地飄著星點水滴,大街上濕漉漉的一層水,拉長又重疊著映出街燈和霓虹的倒影,忽明忽暗地跳躍著的色彩,格外的迷人。

這是我畢業後參加的第一次校友聚會,不為了別的原因,隻因為公告欄裏寫著今年邀請來演講的名單裏有維揚。他把工作辭了自己開公司,最近一年多來聽說是做得有聲有色,在校友圈子裏很是出彩。

演講完之後就是聚餐,食物很一般,我無所謂地胡亂混了個飽,拿著飲料換了一個角落呆著。這些年來,我也算是深諳偷窺之道,懂得不能總在一個地方盯著一個人看,那樣容易引人注意。

我常常幻想自己是個導演,隻不過我的攝影機是永遠固定的對著同一個人,唯一能改變的就是景深。時不時有人走過去跟他碰杯,聊天,玩笑。我喜歡先看清別人是誰之後,再把焦點漸漸轉到他身上,放大他的每一個表情和笑容,沉浸其中。

我不需要他知道,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我從來都是一個孤獨的孩子,我爸進監獄前沒有人敢讓他們的孩子跟我玩,我爸進監獄後沒有人願意讓他們的孩子跟我玩。其實,我也無所謂,因為我的世界裏已經有了維揚。

就像電影裏說的那樣——

He i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my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

我對他的愛,單純透明,無怨無悠,如同細雨與和風。

在我換到第三個角落的時候,我聽到了窗邊兩個人的低語,“維揚”兩個字戳中我最敏感的神經。我的第六感告訴我,某些地方不對勁,我悄悄地靠近他們,試圖聽得更仔細一些。可惜,那兩個人很是謹慎小心,說了幾句之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當我看到他們其中一個拿著一杯酒過去跟維揚說話的時候,我全身的發條都繃緊到了極致,他的眉眼和神情之間有著心懷詭計的氣息。但他們友好地說了幾句話,碰了個杯,什麽都沒有發生。恰好在這個時候,跟我比較熟悉的一個教授經過,看到我一個人縮在一邊,便微笑著上來跟我聊天,問我的近況,有沒有意向考他的研究生。

我跟老師聊了也許有個十幾分鍾,等我再去看維揚,他已經不在餐廳裏了。

我暗道不好,放下杯子先趕去了洗手間附近,晃了幾圈看人進人出的並沒有什麽異常,也沒有看到維揚。我從側門推出去,順著禮堂旁邊的小徑朝人跡罕至的偏僻角落慢慢搜尋。拐過兩個花壇,再轉過幾塊假山石,果然就看到有個人倒在地上。

盡管我已經知道十有八九是維揚,但是真的把他翻過來,看到他線條分明的臉龐在我眼前,我依然感覺到電流在身體裏躥過的刺痛。他閉著眼睛,臉上看起來都是血跡,西裝被人脫了丟在一邊,身上的襯衣褲子和鞋子都浸泡在暴雨過後路邊的泥潭裏,皮膚的觸感冰冷。

我拍拍他的臉,喊他:“維揚!維揚!”

維揚哼了哼,把頭撇開。

他這麽魁梧的一個男人,不是我能抱得動的。於是,我把他的腦袋放在我腿上,然後伸手到小包裏去翻手機準備報警。

沒想到,我翻開翻蓋,假山石的拐角後突然轉出一個人來。他穿著一件連帽套頭衫,帽子翻在頭上遮住了大部分的臉,我隻能看到他嘴角叼著的煙,一閃一閃的發亮。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打電話還是該大聲叫喊。學校已經放假,偌大的校園裏人影稀落,更別說這裏還是格外偏僻的角落。

我看著他一步步靠近我們,忽然蹲下來摘了嘴角的煙,慢悠悠吐了一個煙圈,對我說:“同學,我勸你不要管這個閑事。”他用煙頭指了指維揚,說:“這可是個麻煩人。”

“你想幹嘛?”我下意識地抱緊了維揚的腦袋,對他說:“他是我的朋友。”

“難怪,原來你是跟著過來的,”男人又吸了一口煙,慢慢地說:“放心,他沒事的。這家夥才精呢,鼻子出血了他都抹臉上,看著嚇人,其實沒斷骨頭沒傷筋也沒有腦震蕩。”

我警覺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我看著他們打的,動作很利索。”男人無所謂的態度。

我的臉一下子漲紅,質問:“你就看著他們把他打成這樣?你還是不是人?!”

“操!”他啪地摔了煙頭,站起來踩了踩,說:“他特麽玩了別人的老婆,這頓打他不該挨麽?!我要不是他的。。。嘁,跟你說不著!走走走,你看完熱鬧了趕緊走人!”

“我不走,”我重新翻開手機蓋,說:“我要報警,帶他驗傷,我知道是誰動手的。”

男人一伸手就把我的手機掃到地上,撿起來塞進他衣服兜裏,嚴肅地對我說:“你別惹事啊!實話告訴你,我在這兒看著他,就是確保他不受重傷。該挨的打挨過了就沒事了,你要再報警追查對他隻有害處沒有好處,你懂不懂?!”

“那也不能讓他躺在這兒啊!你能不能幫我一下,扶他去裏麵?” 幸好天氣涼我出門前在吊帶背心外加了一件襯衣,這會兒我毫不猶豫地把襯衣脫下來,勉強裹住維揚的腦袋和肩膀,聊勝於無。

男人倒也沒有拒絕,跟我一人一邊挾著維揚進了禮堂後麵的空房間。這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對我說:“你看著他,我接個電話,還得去替他跟人打個招呼說他有事先走了。”

我繼續不死心地拍維揚的臉蛋,這一回他睜開眼睛朝我看了看,眼神迷茫,忽然一扭頭就抓住我的腰吐在我的大腿上。我趕緊爬起來一邊讓他盡量朝地上嘔吐,一邊用襯衣擦拭我的褲子。

突然,房間的燈被一下子打開,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我聽到匆忙的腳步聲朝我們衝過來,然後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一臉緊張地望著我和地上的維揚,似乎是不敢去觸碰歪在地上的維揚,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拽我到她跟前,緊緊盯著我一連串地問:“他怎麽了?!怎麽全是血啊?”“你是誰啊?!”

這時候,連帽衫男人趕了過來,攔腰抱起這個女人就往外走,說:“讓你在門口等著我你進來幹什麽?!他沒事兒,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我隱約聽到他們倆在走廊裏爭論了好一陣子,最後那女的又伸頭進來看了看我們,想說什麽憋了一會兒也沒說,轉身走了。

我依然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我能確定這一男一女對維揚絕對沒有惡意,讓我放心很多。這會兒冷靜下來,我徹底打消了報警的念頭。因為我不是沒有經曆過類似的場景,過去爸爸的場子裏很多糾紛也是這樣解決的。走在某些道上,就得按道上的規矩,沒有人會去報警,報了後果更嚴重。

不多時,連帽衫男人進來了,彎腰快速檢查了一下維揚,隨後起身皺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他轉頭問我:“你說你是他的同學?朋友?”

我點點頭:“同學。”

“挺好。”他似乎有些高興,說:“本來我不方便插手做太多的事情,現在正好有你,也算解決我一個難題。這裏旁邊就有一個小酒店,我去開個房間,讓他洗一洗收拾收拾好休息。怎麽樣,你願意幫忙照顧他一下麽?”

我當然忙不迭地點頭。

連帽衫男人很有經驗,從容不迫地開房拿卡,然後從側門把維揚拎進酒店裏避免引起別人注意。他身材高大魁梧,我隻是幫忙放水拿毛巾,給維揚脫了衣服,剩下都是他在出力氣把人弄進浴缸裏清洗。

我沒有好意思看維揚洗澡,便趁著這個時間下樓去旁邊便利店買了點處理傷口的消炎用品。等我回來,維揚已經被丟在床上睡了。

連帽衫男人抓了他的外套朝外走,對我說:“看到客廳牆上那扇門了嗎?我在那邊隔壁。。。有點私事,沒急事你別來敲門!”

我在衛生間裏衝洗了一下自己,披上浴袍,把髒的衣服褲子簡單搓洗幹淨,接上吹風機對著它們吹,我打算穿戴整齊一點再出去給維揚弄傷口。

就在我吹了一半的時候,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拉開,維揚紅著眼睛扶著門框站在門口。他還赤裸裸的光著身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直接晃過我站到馬桶前麵要上廁所。我看他晃得快摔下去的樣子,下意識伸手攙扶他一把,他索性就攬住了我的脖子靠了上來,也不去管他那個玩意兒是不是對準了馬桶就開始小便。

我趕緊抓住他的手幫他,維揚的臉窩在我的脖子裏,哼哼唧唧地說:“你洗過澡了,真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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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DOC 回複 悄悄話 雖然滄桑,依舊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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