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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水,我深呼吸幾口緩和一下情緒。
隱約間我有種第六感,Zach對我和Hall之間的關係非常感興趣,程度遠遠超過一個警察調查事件該有的認真。
“他,”我猶豫了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問:“看起來很糟糕嗎?”
Zach似乎想了一陣才確定我問的是什麽,對我溫和的微微一笑,說:“肯定不是他最好的一天,但是你放寬心,他看起來很平靜。我敢打賭,這絕對不是他最糟糕的一天。”
我抬眼看他,Zach加了一句:“I’ve seen much much worse.”
“你把他家布置的很溫暖,”Zach接著對我說:“我有一次去看到冰箱裏有菜和水果,還有紅提子和綠提子,他的最愛。他說,都是你買的。”
我問他:“你知道他為什麽最喜歡吃提子?”
“不知道,”Zach有點疑惑:“喜歡某種水果,需要原因嗎?”
“Hall告訴過我,”我轉述給他:“因為一串提子數量很多,感覺自己擁有的很多。”
Zach抿了一下嘴唇,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可捕捉的傷感。
“能不能告訴我實話,”我輕輕地開口問:“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米蘇,你看出來了?”Zach伸手抓了一塊餅幹,捏在手裏玩,緩緩地說:“我是他的弟弟。噢,不是親弟弟,同母異父。”
“Hall是我們的媽媽在高中裏跟某個橄欖球員的意外產物,他們沒有能力撫養,生下來就把他送給別人領養了。之後,我媽媽順利念完大學,找到工作,遇到我父親結婚,再生下我。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某一天,他們帶回來一個比我大七歲的男孩子,說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哥哥。Hall的體育天賦應該是來自於他的生父,他在高中裏就很出彩,但是,也沾上過一點不應該沾上的東西。”
“為了把Hall帶回來,我父母經過了很艱辛的鬥爭。最後我們搬去了另一個城市。那套房子有個很大的地下室,天氣不好的時候我就在下麵騎車或者玩我的火車模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我媽媽讓我不要下去,但是我閑得發慌,偷偷摸摸還是下去了。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我就看見了Hall。他被一副像手銬一樣的東西固定了腳腕,然後有一根細細的鐵絲纏在柱子上。一張舊的席夢思扔在地上,他躺在上麵望著天花板。柱子的另一邊,有一個白色的塑料桶,散發著男廁所的氣息。”
“Hall幾乎光著身子,隻有一條內褲,他看起來並不是很像人類。我愣在樓梯的半當中,Hall對我說了一個字:滾!”Zach看著我,眼神沒有太多波瀾:“我爸媽說,這是愛,是為了他好。如果不趁早管教他,將來可能萬劫不複。Hall was a very kind and loving brother. 這件事對我的衝擊是不可想象的,也許我選擇當警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那個站在樓梯上看到的畫麵。I love him. I hate him.”
在眾多的猜測裏,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是血親。
但是,這個答案解釋了很多問題。
“讓Hall當警察的線人,是你的主意吧?”我若有所思地在腦子裏做拚圖,慢慢地問:“這樣比較方便你照顧他。”
Zach點點頭:“一石二鳥的計劃。我可以向警察局多給他爭取一些給線人的福利,還可以隨時關注他的行動。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正軌上來。可是,在充滿希望的同時,我時時刻刻都準備著接到今天這樣的電話。”
說著,他注視著我:“I know, you feel the same way.”
“前不久,他說他有個新認識的lady friend,於是我送了兩張票給他,畫展的票。”我慢吞吞地說:“他拿過去就撕了扔在我臉上。他說,這些都是我對他的厭惡。因為他認為,所有所謂藝術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其實都是在表達藝術家對自己的厭惡。我請他去看別人的厭惡,等於就是在厭惡他。”
“I’m sorry.”Zach一臉的無奈。
“沒關係,這點事情就sorry,那就別跟他交往了。”我擺擺手。
Hall望著正在廚房做飯的我,問:“米蘇,你猜一下,現在會有多少像你這樣的華裔家庭主婦,在給一個流浪漢癮君子做意大利麵條?”
“我不知道,也不感興趣。”我頭都不抬:“我隻是希望今天你能吃飽。”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Hall哼著歌,突然停下來對我說:“你知道,歌裏唱的都是bullshit,什麽找到愛情,什麽成為自己。There is no fucking be myself in love!Be in love,其實是難為情,然後再不斷地為難自己。”
說著,他晃蕩著過來,看著我手機裏的跑步統計數據說:“太差了,你讓我覺得丟臉,應該打斷你的腿。”
“You just ordered extra spit in your spaghetti. ”
“其實你是很愛我的,”Hall髒兮兮的胡子永遠不肯剃,因為工作需要他看起來像一個junkie,所以看不清楚他的嘴唇到底怎麽在動,隻能聽到他說:“我告訴你,你被你們國家教育壞了,被你們的社會禁錮壞了。你應該這樣去愛,沒有恐懼,沒有障礙,根本不要去考慮明天會怎麽樣。”
我停下手裏的勺子,問:“然後呢?”
“然後?什麽然後?”Hall想了下,說:“噢,你說的是然後。然後,你就不會有任何遺憾。”
“你說得對啊!”我揮動勺子,說:“我應該跟你走掉,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管。”
“It would be a great adventure!”
“嗯,拋棄一個穩定的充滿愛的家庭,跟一個流浪漢結婚,肯定是非常棒的冒險!”
“結婚?誰說要結婚?你腦子有毛病吧?!”Hall嫌棄地看著我,說:“You and I,我們是完全平等的關係,也是完全自由的關係。沒誰是誰的丈夫,沒誰是誰的妻子。平等。自由。你懂不懂這兩個字的真正意義?你冒了這麽大的險,從丈夫妻子的關係中解脫出來,難道就是為了再進去?You are crazy.”
Hall晃悠著走開,我還能聽見他呢喃自語:“我就說吧,她被他們國家洗腦洗壞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