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25）—— 燈下黑

 

第三年，宋飛和肖廣州又吃下隔壁30畝地，種下高山茭白。茭白底下是水田，他們放養了200個甲魚苗。

肖廣州和徐鴻商量之後，又引進了兩位新成員，那就是黃鱔和泥鰍。它們在泥裏鑽來鑽去，吃藻類和浮遊生物，是水裏的清潔工。泥鰍還被稱為“水中人參”，有很好的營養價值。

這樣一來，茭白、甲魚、泥鰍等形成共生互補的體製，讓他們的地裏生產出真正的無公害產品。

公司基地的模式獲得初步成功後，周邊就有不少鄉民來學習取經。宋飛和肖廣州積極幫助他們培訓，希望能把大山裏這一片地方都帶動起來，讓老家整個兒富裕了，才是終極目標。與此同時，他們還不斷給政府部門打報告，爭取能找到投資商或者拉到讚助，把出去的路修得完善些。

以前隻是希望莊稼成活，如今有了更高的夢想，宋飛他們在考慮安裝更多更高效的殺蟲燈，尤其需要質量好一點兒的，不能隔幾天就需要更換。但是這80畝地，一次性更換進口的燈，手頭上還是有些緊迫。

這天，肖廣州帶來幾個城裏模樣的人，介紹給宋飛說：“這是鄉政府介紹過來的，想看看這裏的規模和前景，有點意向投資修路或者建基地。我領他們做預算的負責人去看一下我們的數據，你帶著剩下的周圍轉一圈吧。”

宋飛說好，然後問他們有幾個人想去田裏看。

其中一個年輕人站出來說：“就我去吧，他們更關心統計數據。”

宋飛看了他一眼，他穿著價格不菲的外套，旅遊鞋看著不起眼但也是精貴的類型，便拎了一件橡膠捕撈背帶褲連著鞋的那種，遞給他，說：“田裏都是泥和水，一會兒你得套一下。就我們倆的話，我開電動車帶你過去，抄近路。”

那個人倒也沒有富貴病，接了工作服就跟著宋飛坐上小電動車，興致勃勃的樣子一路開著一路提問。到了地方，宋飛停車讓他下來，一邊鎖車一邊問：“不好意思，剛才我沒有聽清楚，您怎麽稱呼？是周老板還是甄老板？”

“宋，飛，”他特意放慢速度喊了他的名字，說：“這些年你變化很大，第一眼我沒有認出來。”

宋飛詫異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確信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男人。這人笑了，伸出手來說：“剛才，我也沒跟肖老板說真話，其實我姓栗，栗九州，栗小遊的親哥哥。”

宋飛愣在那裏半天沒動，栗九州收回手，毫不掩飾地把他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帶著審視的目光，裏頭有些涼意。

還是他先開口說：“找你，還挺不容易的。”

“請問，”宋飛小心地開口：“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先看看地方再說，”栗九州不緊不慢，彎下腰脫了鞋開始套那身捕撈背心，說：“我覺得這裏的位置其實是不錯的，距離最近的縣城並不遠，隻是交通不方便造成的閉塞。小車子運貨不頂用，而大車又根本進不來。”

宋飛吃不準他的真正意圖，說話間，他品出栗九州有些刻意在吊他胃口，便忍住了沒有問，隻是盡責地帶著他看地。路過殺蟲燈的時候，他就順便用刷子輕輕地把蟲子刷進漏鬥，然後漏鬥會緩緩轉動，把蟲子均勻散在附近的水裏。

“這些就是給甲魚吃的吧？”栗九州看著他弄，低頭在水裏尋找。

“對，養了200隻。”

“什麽時候能賣？”

“這些甲魚要等五年以後才能賣。”

“為什麽？正常，兩年就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夠不上特級野生甲魚的標準。像我們這種真正野生的，基本上就需要4-5年左右能有最高的經濟價值。”

“喲，這是泥鰍吧？”栗九州真下手去泥裏翻，瞧見了泥鰍，問：“這麽滑不留手的，怎麽抓？”

“我們抓的時候有專門的網來收的，誘捕。”

“噢，很多學問。”栗九州抬頭對他笑笑，宋飛留意到他的笑容很有栗小遊的味道。

這一圈轉下來，宋飛能感覺出栗九州是真的對這裏感興趣，而不是在沒話找話說。他的問題極其細致和深入，對他們的經營模式也提了幾個挺有價值的建議。

等他們回到辦公室兼住處的時候，栗九州對宋飛說：“薑叔叔挺掛著你的，一直說想看看你到底成了什麽樣了。還有，當然就是我妹妹了，也一直惦記你。我跟她說，人家早把你忘了，她不相信。畢業後進了一家外資，挺忙的，但是有空就會想辦法找你。”

頓了頓，接著說：“她說給你發的郵件你沒有回複，然後吧，她總往遠的地方去找，堅信你去了深山老林子裏。其實，燈下黑，你並沒有走多遠，她偏偏沒想到。”

“那個信箱我早就不用了，說實話，怕看她的信。既然都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我就得逼著自己跟以前的一切都告別。”宋飛坦誠地說：“我投入了全部的積蓄，都不敢告訴家裏人這件事，怕他們接受不了。這一年多來情況好多了，我才多說兩句自己創業的事。所以，這三年，我們是真的閉關修煉著的，誰都不清楚我在哪裏，在幹什麽。”

宋飛腦補了一下栗小遊上班的模樣，她的身材最適合中性風格的職業裝，無論是長褲還是A字裙她穿都會好看，再配上高跟鞋，經過高級商務樓的玻璃旋轉門的時候一下子能映出好幾個她來，每一個都動人。

“她現在挺好的，你就別告訴她了。”宋飛下意識地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說：“你看看我，早已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不會為了她改變什麽，也不希望她為了我改變什麽。”

“這話不是我說了算的，”栗九州朝前半步，說：“主要是她——”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院子外麵連滾帶爬進來一個光屁屁的小男孩，對著宋飛就喊：“爸爸！”

宋飛把他拎起來拍了兩下，皺著眉頭問：“你怎麽搞成這樣了？”

栗九州的後半句話生生地吞下，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兩個人。

“你想說什麽？”宋飛熟練地給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把他推去一邊後才站起來問。

栗九州想了一會兒，仿佛決定了什麽，說：“我妹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說著，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地注視著剛會跑的孩子，說：“你跟她當麵說吧，我不摻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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