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29）—— 長見識

 

秦師傅的年紀並不大，原本和其他壯年勞動力一樣，他出去城市務工。後來，家裏人接二連三地生大病，不得已，他回到家門口來開了家店，方便照顧。

自從宋飛他們養了野生黃鱔後，給他曾經在景東學過的手藝一個發展的契機。據說景東的漢族大部分是古代屯墾士卒的後代，到了這裏，又融入了彝族，很多食材的做法都有他們的特色。

店鋪很小，秦師傅一邊做事一邊說話：“景東黃鱔麵裏的黃鱔是要有骨頭的，沒有骨頭就不是景東的黃鱔麵，隻是在切鱔段的時候，要用刀背在黃鱔的背麵猛拍幾下，這樣黃鱔的骨頭就絨了，很多做黃鱔麵的館子缺乏的就是這道工序，所以就吃不出那種若有若無的骨頭味道。。。麵條是自己做的，然後烘培成非常均勻的黃色。。。我這裏鍋子還是不夠大，不然還能更均勻。”

“秦師傅，你願意去城裏的星級酒店裏專門做這道景東黃鱔麵嗎？合同工，就冬天四個月到過年後。”栗九州托著腮幫子問他：“這麵條好吃，但是味兒很辣很重，我得先看看城裏好賣不好賣。”

秦師傅停下手裏的活，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栗九州似乎是準備好了來的，從隨身的包裏掏出兩疊尚未拆開封條的百元大鈔放在桌上，說：“這你先拿著。”

秦師傅更加意外了，說：“這麽多？”

“定金，”栗九州很爽快地說：“真的賣好了，合同結束我再你給你這麽多。”

說話間，麵條做好了，秦師傅端過來，拿了雙筷子給栗小遊，有些怕她嫌棄，說：“開水燙過的。”

栗九州對栗小遊說：“放心吃，他媳婦很愛幹淨，收拾的碗筷不會錯的。”

“你怎麽知道？”秦師傅問。

“中午來了的時候我去後麵轉了一圈，”栗九州笑嘻嘻地說：“地上有一排鋁的盆，準備裝黃鱔的，雖然是舊物件，但是每一個都鋥亮鋥亮，肯定是精心洗過擦過的。”

轉頭看到栗小遊瞧他，栗九州瞪一眼：“我就喜歡到處看看，怎麽了？”

秦師傅拉了凳子在他們桌邊近處坐下，卻不貼近，說話姿態也顯得很有禮數的樣子，緩緩道：“是讓我說一下吳泊東，對吧？”

栗小遊挑了兩根麵條，小心翼翼吹了吹送進嘴裏，對著他點點頭。

“這也算是我們這兒比較奇葩的一個故事了，”秦師傅搓搓手，說：“得從他爹吳澤說起，當然，現在吳澤也不是他爹了，宋飛和肖廣州是他爹。怎麽說呢，這個吳澤好賭錢，把家裏爹媽的東西全都輸光了，兩個老人都是被他氣死的。父母死了之後他索性就跑出去了，好多年沒有回來。可前幾年開始，他回來了幾次，似乎在外麵弄了點錢，翻蓋了家裏的房子。”

“吳澤徹底住回來以後，好像半年左右，突然跟過來一個女的，說是他相好過的女朋友。沒結婚沒手續沒辦酒，就住他家裏了。很快的，這女的就懷孕了，生了一個兒子。吳澤知道有了孩子之後，幾乎是變了個人似的，算是有責任心吧，想踏踏實實地工作。宋飛他們就請了他，負責植物的修剪和調整苗木，觀察茭白的長勢，寫寫報告。生了兒子，當然很高興啊，他就請宋飛取個好聽的名字。我們這兒有給孩子找幹爹的習俗，宋飛和小肖都是名牌大學出來的讀書人，基地也越搞越好，吳澤那兩口子就讓孩子認了兩個幹爹。”

“本來都好好的，沒想到，生了泊東不到一年，突然從外麵來了好多人，其中一個男人說吳澤的相好是他老婆，他還拿出結婚證來。女的當然死活不承認了，非說結婚證是假的。那男人說，結婚證是真的假的都無所謂，但是這個兒子是他的兒子，他是要帶走的。”

栗小遊長大嘴，問：“這怎麽能是他的兒子呢？肯定是吳澤的。”

“誰知道啊，女的來了沒多久就大肚子了。”秦師傅搖頭，說：“主要是他們來這裏以前就搞對象的，我們都以為是吳澤的。然後那個男的不講理，就天天找人來打。宋飛和小肖他們受不來這些，就出來說，也別打了，他們願意出錢去外頭正規醫院做個親子鑒定。拖拖拉拉地去了，好一陣子才回來，孩子驗出來不是吳澤的！”

“然後，那個男人又去驗一回，孩子也不是他的。問那個女人，女人說不知道。吳澤又是打又是罵，天翻地覆的，她就是說在外麵出過台，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出生證上寫的是吳澤，戶口也是落這裏的，一時半會兒他們商量不出來怎麽解決。就在這個時候，這女的因為受不了吳澤的打罵，三天兩頭說要弄死她，於是跟著她以前的那個男人跑了。你說奇葩不？那個男的還就肯要她回去，但是孩子不要。”

“這當媽的甩手跑了，連個名字都是假的。吳澤也不想要這個孩子啊，跟他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他說，非要去找那女的一刀捅死她，然後，有天早上就把孩子丟在宋飛他們辦公室門口了。我想想，得有一年多了，他自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們不知道他是捅死了別人被判了，還是被別人捅死了。”

“所以宋飛他們就養了，”栗小遊眨巴眼睛，說：“他肯定不會把孩子送走的。”

“養了呀，那還能怎麽辦？”秦師傅說：“大家都喜歡他和小肖小徐他們，其實白天在家的老人很多，隨便哪家都會過去幫一把，不就院子裏看著讓孩子玩一會兒嗎？吃飯什麽的，小徐會去喂。”

栗小遊感慨道：“我在電視裏經常看到這樣的故事，總覺得是電視台安排的。”

“故事聽完了，跟你說幾句話。”栗九州拍拍她的手，認真地說：“我帶你來是希望你知道事情的經過，不希望讓他騙你。其實，仔細想想，宋飛也沒有真的想遮嚴實，這麽大一件事在這個家家戶戶都相互知根知底的地方，想瞞是瞞不住的。我覺得，他就是想表明一個態度，那就是跟你到此為止了。”

看到栗小遊想說話，栗九州阻止她，接著說：“我讚同宋飛的想法，你自己看看這裏，好好看看，看清楚一點。你不是個孩子了，不要跟我們玩潑皮耍賴這一套。這是你能住下的地方嗎？一個像樣的浴室都沒有，你在這裏能呆的住幾天？！你一個學外貿的在這裏能幹什麽？所以，我還是要做一個親哥該做的事情，跟你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跟他，就這樣算了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