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59)
2012 (40)
2013 (69)
2014 (457)
2015 (275)
2016 (137)
2017 (122)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這張異族麵孔,他的眼睛在黑暗裏看不出原本的藍色。我深吸了一口煙,舔了一下嘴唇。他依舊保持著半蹲半跪的姿勢,一條胳膊隨意地擱在膝蓋上,笑盈盈地看我。
其實,他不發神經的時候是挺愛笑的,而且笑得很自然。似乎是沒有特別的意思,隻是單純地誇我道:“第一次拍你就覺得你挺好看的,並且,越看越好看。”
我把煙叼在嘴皮上,伸手拍拍他的臉,說:“今天你也挺帥的。”
他挑了挑眉毛,仰起頭來看我,下意識地摸自己的下巴和脖子上短短的胡子茬,若有所思的模樣。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沒有打算接,也就壓根沒去看。鈴聲斷了之後再次響起,我依然沒有絲毫要接電話的意圖。他很快站了起來,退開兩步用很紳士的態度說:“雖然我聽不懂,但是我想,也許你會想要一點自己的空間來接這個電話?”
“藍晨?”曾宏州的聲音從花園小徑那邊傳來,似乎是循著鈴聲過來的,見到我的時候手裏還握著手機。他看看我又看看旁邊的那個,不確定地問:“沒有。。。打擾你吧?”
“是你找我?”我問他。
“那個什麽。。。我剛剛才知道。。。何昶帶著——”曾宏州的表情尷尬,我立刻打斷他道:“我已經看到了。”
他趕緊上前一步,說:“我希望你不會誤會,我是真的不知情,而不是故意。。。”
“不會的,”我對他溫和地笑了一笑,重申道:“不會的。”
“那。。。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麽站在這裏?”曾宏州問我。
“我不站在這裏,我應該去哪裏?”我反問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撓撓頭,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另一個男人,問我:“我陪你去吃點東西吧?”
我丟下大半截沒有抽完的煙,用高跟鞋踩了兩下,走過去對那位天才攝影師說:“對不起,今天我恐怕做不成你的作品了。”
“總會有下一次。”他對我笑道:“希望你能對我有信心。”
我尾隨著曾宏州慢慢往度假村的另一棟樓走,他回頭看我,問:“你想吃什麽?或者,想做什麽?沒關係,我都可以陪你。”
“你要是真的有心,倒是可以幫我一個忙。”我攤開手掌給他看,掌心上躺著一把瑞士軍刀,我說:“我想去捅他兩刀。”
話音未落,我突然想起何昶那天說我拿刀的姿勢不對,改口道:“是砍他兩刀。你可以做我的不在場證明。”
曾宏州忍不住笑了,說:“還好,還能開玩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我咬牙切齒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是第一次砍人,不怕多幹一次半次的。現在就是天崩地裂了,我也得把這口氣給出了才舒服!”
曾宏州停下腳步擋住我,輕輕地說了兩個字:“藍晨。”
“開玩笑的,看把你嚇得。”我抿嘴對他笑笑,說:“不瞞你說,我真的拿刀捅過人。雖然疼在別人身上,但是跟疼在我自己身上也沒有多大區別。後來才明白,不是拿刀捅人就代表我贏了,厲害了。。。總之,我舍不得真砍他的。再說,有什麽用啊。。。你也不用安慰我,安慰也沒有用。”
曾宏州沒說話,隻是歎了一口氣。
“他很怕孤單,甚至怕自己一個人吃飯,他比我還缺乏安全感。”我用大衣裹緊自己,說:“我可以原諒他這一次,要是有下一次,我肯定拿刀捅他!”
曾宏州掏出手機來,按開相冊遞過來給我看。
一看就是變態天才攝影師的作品,一個妙齡少女光裸著上半身,眼圈是青紫青紫的,眼角還向下滴血。脖子裏套了繩索,她的腦袋傾向一側,仿佛是被繩索吊起著。
我看了一眼就覺得不舒服,推開他的手說:“給我看這個幹什麽?”
“你仔細看看!”曾宏州不依不饒地把手機塞給我,說:“看清楚一點!”
我忍下不適仔細看了看,突然發現照片底部這個女孩子的腿上有一雙手。手的主人並沒有出現在照片裏,但是從手背上蜿蜒暴起的青筋和蓬勃的肌肉可以推斷出是一個男性。
我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問他:“這個人,是在解救她嗎?”
“你覺得呢?”曾宏州反問我:“你覺得她被救了嗎?”
我說不出來。
也許是想救她也許是不讓她掙紮。
“我,一直覺得他拍的東西很變態,”我猶豫了一會兒,說:“或者說,太極端。”
“其實他想表達的是美和醜的藝術性反差,”曾宏州說:“生存或是死亡,在每個人的一念之間。我理解他的切入點,但是我並不認為藝術就是要越強烈才越好。不過,不可否認,他的作品常常讓我陷入沉思。”
“你出過海嗎?”我歪著頭問他。
“沒有,”曾宏州說:“我不是海邊長大的。”
“我小時候經常上潛水艇去玩,”我告訴他:“裏麵不讓隨便去,但是潛水艇會浮出水麵,露出淺淺的一個頂部,可以讓士兵在上麵行走。”
他不解地問我:“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你給我的感覺特別溫和,所以我猜測你未必會喜歡他那樣強烈的表達,”我接著說:“我記得我表哥總是在平潮的時段允許我去潛水艇上玩,那種潮汐既不上升也不下降,坐在梯子上看海麵,心情特別平靜。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就讓我想起潮汐平潮時光腳走在潛艇上的夜晚。”
曾宏州依然有些迷惑地看我,對於我天馬行空的無稽想法,他有點跟不上節奏。
我突然又跳回去,說:“我覺得她沒有死。”
“你說什麽?”他嚇了一跳,反應過來說:“噢,你說那個女孩子?”
“嗯,”我點點頭:“她的眼睛還有光芒,不會死的。”
曾宏州對我笑笑,跟著我點頭。
“你得讓自己多一點潮汐,”我轉眼又跳回去,對他眨眨眼,說:“漲潮退潮魚兒才會咬鉤,平潮,釣不到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