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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江藍晨的人很多,”我關掉了錄音筆,非常氣定神閑地用淡而坦然的目光看著她,問:“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孫韓燕明顯地愣了一愣,但是立刻就回過神來,說:“我自然是認準了才來的。你是江藍晨,你有個哥哥,叫江勝藍。”
其實我也知道她是認準了才來的,更何況,錄音筆裏的聲音我永遠都不會認錯。隻是,我就是倔強著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我沉默了半晌,開口說了一句我自己最痛恨的話:“你想要多少錢?”
孫韓燕的臉上帶著一絲謙卑的微笑:“對不起,讓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錢的,我是來找人的。”
我的心忽然一沉,這比我想象的更糟糕,我說:“人不在我這兒。”
“我知道,”孫韓燕挪動了一下身體,有些尷尬地說:“自從醫院遇到你之後,我偷偷跟了你好一陣子。其實,我見到他一次,你們好多人一起開車去什麽地方。我叫了出租跟了一段,但是跟丟了。後來,他就沒再出現。江小姐,我找你也是沒辦法。因為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所以才趕時間找到他。我不要錢,隻是想見他一下,說幾句話。也許你不會相信我,但是他曾經去我老家找過我的,隻是沒見上,後來就徹底失去聯絡了。”
我很有些意外,問她:“你老家在哪裏?”
她說:“湖南的一個小地方,說了你也沒聽說過。”
我問她:“你怎麽認識他的?”
“我大學的時候,在遊戲機房網吧之類的地方打零工,主要是給遊戲機的卡上積分,給桌球室送飲料之類的。後來隔壁開了一家夜總會,招了不少姑娘,我也去做過一段時間。”孫韓燕大大方方地說:“那時候他經常來打桌球,有時候也會打遊戲。我挺喜歡他的,常常偷偷把其他客人多出來的分送給他玩。”
“那,那,你們,是怎麽開始——”我有些詞不達意。
“你確定要在這裏談嗎?”她歪著頭問我:“找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好嗎?”
我點頭讚同,但是我們沒有去什麽安靜的地方,在附近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酒吧。
紛亂,嘈雜,燈紅酒綠。
耳邊皆是靡靡之音,燈光幽暗閃爍。駐場歌手刻意把嗓音壓抑得性感撩人,身邊是來來往往的人流。可我卻並不感覺煩躁,反而很有些心靜自然涼的安全感。
孫韓燕點了根煙,我也拿了一根點上。她一直看著我,嘴角掛著個笑容,說:“我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跟江藍晨坐在一起,抽煙喝酒。”
“為什麽這麽說?”我合上酒單,讓侍者給我一杯蘋果馬爹利,問她:“聽起來你早就認識我了,是麽?”
“是的,早就認識,隻是沒有見過你。”她彈了一下煙灰,拿起冰水喝了一口,說:“一開始,他很反感我提到你的名字,可能是覺得我不配吧。”
我皺眉道:“什麽意思?”
“你一定要我說那麽明白嗎?”孫韓燕瞟我一眼,說:“他覺得我很髒,但是又控製不住自己享受這種肮髒帶來的鬆弛感。沒有顧慮,沒有壓力。其實我也無所謂,他不過就是要發泄,我不過就是要賺錢。而且,他雖然看起來高大成熟,實際上還是幼稚的。實話說,他是我接觸過的最年輕的客人。”
我看著她,她的手指微微顫動,泄露了些許內心的不平靜。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發現我的手抖得比她還厲害。
“我聽出來他說話有這邊的口音,問他,他含糊地說是T市。”孫韓燕對著她的啤酒瓶吹了一大口,接著說:“我後來選擇流浪到這裏,可能是有點期待遇上他。來了之後,我喜歡上這種生活氛圍很濃厚的小城,感覺比較踏實。如今不得不離開,還是有很多舍不得。哎,對了,那天看見他的時候他穿著禮服,沒猜錯的話,是準備結婚了?”
我猶豫了一下,慢慢地點了點頭。
“難怪你開口就問我要多少錢,”孫韓燕笑了一笑,說:“擔心我壞他好事。”
我有些尷尬,端起酒杯再抿了一口。
仿佛是看出我的想法,她帶著譏諷的語氣接著說:“你很護著他,既不問青紅皂白,也不推脫撇清,二話不說就準備出錢擺平。你不管我和他有什麽樣的過往,不管我是不是還跟他糾纏,更不管我會不會哭著喊著說我懷了他的孩子。如果我真是來要錢的,豈不是運氣太好了?”
我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發燙,對自己說過的話感到無比的羞愧。其實我很憎恨這樣的人,什麽事都用錢來解決。然而真的遇上事情的時候,我才有機會看到,自己和他們並沒有不同,甚至還不如。
我一口一口地喝,很快一大杯就被我喝完了。
“我好幾年沒有看見他了,”孫韓燕自顧自地說:“我一直在努力回憶他的樣子,可是太久遠了,我幾乎不記得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就是個灰蒙蒙的影子。或許是內心太複雜了吧,明明是很親近的時候,我也始終覺得跟他隔著一層厚厚的迷霧。溫暖從來隻是瞬間的,孤獨才是他的常態。其實,我不懂他為什麽這麽放不下。說到底,關了燈,一個親密愛人和一個妓女,有什麽區別呢?”
我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忽然就覺得很難受,隱約還有點惡心。忍不住打斷她:“你別再說了,這些事情與我無關。你直說吧,到底想要什麽?”
“跟你無關?好吧,那就跟你無關。”孫韓燕涼涼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會把他的聯係方式給我,拿就請把我的聯係方式給他。他去找我的時候沒見上,我希望能在離開之前見他一下,算是個正式的告別。”
我接過她遞來的卡片,塞進包裏。她看著我,還想說些什麽,突然被旁邊卡座裏嘈雜的喧鬧吸引了注意力。她扭頭瞧了兩眼,皺眉道:“不好意思,我有個朋友在那裏。”
我跟著看過去,那邊有幾個年輕的男人和女人,桌上開了好幾瓶洋酒。仔細瞧瞧,似乎有點灌女孩子酒的意思。孫韓燕起身走過去,站在桌子邊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其中的一個男人蹭地站起來就伸手推了她一把。
她的後腰撞到後麵的桌子,有些無措的樣子。我想都沒想,就過去扶了她的胳膊幫她站穩。其實我沒有打算攪混水,隻是那桌上的人都有些混蛋,看到我扶著孫韓燕,一個年輕的姑娘拿手指著我,說:“你他媽又是誰?!”
我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說真的,我的兩個流氓哥哥在大街上打人砍人綁架搶錢的我見的多了,還親手捅過人,才沒那麽容易被人嚇到。
大部分時候,跟陌生人吵架較量的是一份底氣。
而且,她撞上我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又喝了不少酒情緒挺衝動的。我推開想攔在我麵前的孫韓燕,隨手拿了他們桌上一個空的紅酒瓶,在手裏掂了掂,突然翻臉很凶地問她:“幹什麽你?想欺負人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