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昶從我這裏拿走一些他比較常用的衣物,剩下的都還留著沒動。他離開之前一改往日的懶病,把家裏收拾得非常幹淨整潔,不帶走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
我回家來看到這個情景,難免有點人去樓空的傷感。他說需要好好想想,我也說應該好好想想,可孤獨侵襲而來的時候,除了想念他其實我什麽都沒想。
過了兩周,連鍾點工阿姨都琢磨出不對勁來了,一邊擦拭紅梅寄存在我這裏的大照片一邊試探地說:“小何他們拍的照片真不錯!我女兒也快結婚了,正在找地方拍照,他什麽時候過來,我問問他能不能給我女兒也拍一套這樣的。”
我剛想回答她,就接到了何昶的電話,他在那頭說:“我忘了告訴你,書房右邊那個窗戶有個地方裂開了,你得找物業來修一下。”
我說:“好,我知道了。”
“藍晨,”何昶喊了我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過兩天大降溫了,你注意一點兒,晚上睡覺別忘了關窗戶。還有,早點讓人家來修!”
“你。。。不過來看我嗎?”我猶豫著問他。
“過一段時間再說好嗎?”何昶似乎歎息了一聲又似乎沒有:“這段時間真的很忙。”
我咬咬牙,說:“嗯,好。”
鍾點工阿姨側著耳朵聽,忍了半天沒忍住,過來問我:“好一陣子沒看見他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聽阿姨一句話,小何對你真的不錯,沒什麽大事別總是吵架。”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他長這麽帥,各方麵條件都好,你自己還是得看緊點。”
我沒有吭氣,拿著本雜誌低頭翻看。過了一會兒,阿姨匆匆忙忙地從裏屋走出來,很緊張地問我:“小何該不是在外麵有人了吧?”
我愣了一下,微微皺眉道:“沒有。阿姨,你為什麽這麽問?”
“你看我這個記性!”阿姨彎腰把我的拖鞋撿起來用抹布擦鞋底,絮絮叨叨地說:“前一陣子你回老家的時候,樓下保安跟我提過有個女的找你。來了好幾次你都不在,她還不肯信,在大廳坐了很久,向保安打聽關於你的事。有一次我來給17樓做事的時候,還遇上她了。穿的那衣服吧,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我讓保安告訴她,他們不能透露業主的信息,再來打擾就找派出所警察來趕她。之後,她就沒再出現過。我本來想著等你回來告訴你的,這一轉身,忘得影子都沒了!剛才我突然想起來,你說,這女的不會是跟小何有什麽關係吧?”
“絕對不會的,”我本能地回答她,好奇地問:“這人長什麽樣?知道名字嗎?”
“聽她自己說是姓譚或者韓或者別的什麽,沒聽真切,”阿姨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兒,說:“長得其實還行,三十上下,挺壯實的身量,就是裙子太短。你沒看見,這一坐下來吧,大半個屁股都露在外麵了,怎麽可能是正經人!”
阿姨把我說的雲裏霧裏,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我認識這樣的女人。如果說是因為何昶而來找我,可能性似乎更小,她完全不是何昶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我去詢問了保安,得到確認是有這麽一個女人來過好幾次。她運氣實在不好,我在老家辦奶奶的喪事,沒有遇上。保安告訴我:“她說自己不是壞人,給了我身份證看。可是,江小姐你也知道,如今這身份證假的多了去了,誰敢信啊,是吧?”
我問:“她叫什麽名字?”
“孫韓燕。”保安問我:“你認識麽?”
我搖搖頭:“不認識。不過,如果她再來的話,麻煩你不要趕她走,讓她等我回來。”
我暗自琢磨,她如果真的想找到我,一定還會再來的。果然,再過了兩周,我下班回來的時候保安對我使眼色,努努嘴輕聲說:“找你的。”
我轉身去看,大廳裏的裝飾假山側邊站起來一個女人。她穿著酒紅色雞心領的毛衣,領口開得非常低,胸部尺寸傲人。下麵穿著一條綴著亮片的緊身黑裙子,黑色絲襪,黑色高跟鞋。她看起來有幾分陌生又有幾分眼熟,在她走過來的這幾十秒時間裏我努力回憶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來了!
“你是那個,那個,醫院裏的——”我對她說:“我在醫院裏見過你!”
“對,我們在醫院裏見過,你去驗孕的時候,”她在距離我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了,微笑著說:“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
她的妝上得很濃,睫毛一根根黝黑黝黑的,幾乎跟她的眼線一樣粗,身上有著明顯的香水氣味。
我有些防備地問她:“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你找我做什麽?”
“很抱歉我這樣冒昧來打擾你,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一下,可以嗎?”她的談吐禮貌,一點不招人討厭。
“就在這裏好了。”我指指角落的位置,有沙發有圓桌。
“還是找個地方吧。”她堅持,同時從包裏拿出一支小巧的錄音器,按下一個按鈕遞給我,說:“很老式的卡帶轉錄的,可能不太清楚,你先聽聽看。”
我接過來湊到耳邊,隱約能聽到一些聲響,像是鼾聲或者吹氣聲。
隨後,一個男人的聲音,睡意朦朧的鼻音:“你幹嘛?”
女人說:“你剛才打呼嚕了。”
“不可能,”男人說:“我睡覺從來不打呼嚕。”
女人說:“我錄音了,不信你自己聽。”
男人說:“刪了它。”
“你不僅僅打呼嚕了,還叫了一個名字,”女人問:“誰是江藍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