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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何年初照人(58)—— 魚戲蓮葉間

(2016-10-17 01:02:17) 下一個

 

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中,我抱著奶奶家那隻雜毛小黃狗,在一個大樓下找草坪給他上廁所。我走來走去,每一片草坪上都有很多很多人,不方便小黃尿尿,於是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盡頭的地方終於找到一片沒有人的大草坪。

我從台階上下去,剛準備把小黃放下,右邊的側門裏突然跳出來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老虎!我和它四目相交,看清楚它的形容後,我徹底被驚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腿腳也都是虛浮綿軟的。

它不怒而威的眼神看向我懷裏的小黃,我反應過來後拔腿就朝樓梯上發足狂奔。還沒有走幾步,就被它撲倒在台階上,我死死地把小黃籠罩在身體之下,任憑它撕扯我的衣服。。。

最後,是何昶把我叫醒的,說我做噩夢了,壓抑著嗓子叫喊,還拚命蹬腿把他踹疼了。我翻身坐起來,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趁著夢境很清晰,我細細地給他講了一遍,問:“夢見老虎咬我,是不是不好啊?”

“不會的,”何昶安慰我道:“哪兒有這麽多迷信的說法。”

迷信不迷信的我不知道,但是過了兩天,我就接到電話,說我奶奶過世了。

奶奶已經快90,說起來還算是喜喪。她很早就有嚴重的心髒病和高血壓,脾氣特別壞,無論誰跟她說什麽道理都不愛聽。抽煙,喝酒,吃油膩食品,還特別喜歡甜食。我爸勸她少吃,她就拍桌子罵街,說不讓吃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這一回是打麻將的時候心髒病發作的,沒受罪,送到醫院人就已經過去了。

我爸媽趕回來和七姨一起料理奶奶的後事,農村老家規矩多,又要搞很多很多麵子工程,排場弄得很大很大,所有的親戚附近幾個村的鄉親們幾乎都來了。

何昶自告奮勇開車把我送過去,看見這個陣勢把他嚇一跳,問我:“難怪你叫你姑媽七姨,你奶奶夠能生的啊,這得有十個兒女了吧?”

“不是,”我拽拽他的衣袖,說:“那幾個,是我爺爺以前的女人生的。他好多女人的,我奶奶是最後那個坐穩位子的。”

想了想,我歎口氣說:“我爸的性格,可能也是隨我爺爺。”

小黃屁顛顛地過來,繞著我和何昶的腿腳打轉。我彎腰把它抱起來,它的小短腿們一齊亂蹬,甚是可愛。我看著它問:“你又想去河邊了?”

夏初的時節,正是河裏第一批菱角成熟的日子。若是我奶奶還在,必然是領著小黃下河裏去翻菱角的。它酷愛坐船頭,所以整天惦記著這件事。

何昶找來繩子給它栓上,讓它牽引著我們往河邊溜達。我對他說:“差不多了你就走吧,這兒和城裏不一樣,得折騰好幾天呢!路這麽遠,一個人開回去很辛苦的。”

“不好吧?”何昶問我:“紅梅不是也來了嗎?她至少幫忙帶孩子,我都插不上手做事,再提前走掉,感覺不太合適。”

我奶奶一輩子就愛她的孫子們,大哥二哥走了,對她的打擊非常大。好在我爸又生了個小的,這次給奶奶發喪特意帶回來了。我爸不敢讓孩子他媽跟過來和我媽同處一室,於是紅梅就主動提出幫忙照顧他。我隻遠遠地瞧了兩眼,在這件事上我是偏心我媽媽的,所以我不會去照顧我的新弟弟。

“不一樣,紅梅跟江勝藍快訂婚了,她要討好我哥和我七姨的,”我回頭遙遙望一眼我們家的屋子,小小的院落,嫋嫋的炊煙,很平凡樸實的農村人家,誰能想到裏麵的這些複雜,我故意用輕鬆的語調調侃他道:“我都聽到你們說了,正準備接個大活動,不是嗎?不用跟著我們瞎忙,還真把自己當孫女婿了啊?”

何昶瞟我一眼,沒說話。

小黃把我們領到一座破落的小橋上,站住不動了,伸著小腦袋往下看。

水裏鋪滿了浮萍,原本應該是很美的景象,可是如今河床上到處都是被丟棄的垃圾,髒的看不下去。

我牽了何昶的手,慢慢地說:“小時候,沒有工業汙染,也沒有人這麽無恥地在家門口倒這些垃圾,水是清澈的,坐在這小橋上就能看見河裏很多很多小魚。”

我一字一句地念:“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這不是蓮花,”何昶無情地打斷我:“隻是浮萍,水生植物。”

“我知道,”我衝他笑笑,說:“但是水清澈的時候,真的可以看見小魚兒,圍著浮萍遊來遊去。老師教這首詩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不理解它好在那裏,認為它隻不過是無聊的重複一句話罷了。”

何昶斜我一眼:“隻有你懂?”

我拉他一把,他便和我一起並排坐到橋上。何昶順手把小黃放在膝頭,它抬起一隻爪子讓何昶扶著,有點村長開會時候的氣派,目空一切地吐著小舌頭哈哈哈。

何昶看著它嘿嘿地笑,我得意地對他說:“我當然懂啊!這些詩歌,是需要經曆過看到過才能理解的。我就愛坐在這裏看魚,它們就真的如歌裏唱的那樣,東、南、西、北、間,繞著浮萍歡快地遊動。蓮,也是眷戀的戀,眷戀著一種本能的追求,簡單的快樂。人都是這樣的,生活越複雜,越向往這種簡單,不是嗎?”

 

(未完待續)

 

 

不好意思,家裏有些急事,忙碌了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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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一川楓葉 回複 悄悄話 小時候讀,覺得這也太省心了,東西南北就占了四句。現在懂了,僅改一字,四周俱靜,隻見魚遊。
bluespirit 回複 悄悄話 讚一個,你的構思真的是極其巧妙的。
感恩的日子 回複 悄悄話 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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