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撇嘴道:“你怎麽想到一出是一出?”
“我一直就這樣。”何昶把車開到路肩上的一大塊凹陷著的空地,停穩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前麵,問我:“你真就打算把我送回家然後走人?”
“想聽實話?”我反問他。
何昶自然是點頭。
我慢慢地說:“這幾天月底,公司很忙。本來我想,要不周末再約你的,可我真的是想你了。所以,我還是好歹請了半天的假,就為了到機場接你見一下。等到周末的時候我差不多該忙完了,你也歇過勁來了,咱們可以找個地方一起去爬山。”
何昶看了我半天,挺委屈地抱怨:“你怎麽不早說呢!”
“我沒有說完,你就翻臉不高興了,”我無奈地說:“我猜不到你在想什麽。”
何昶伸手指著自己的胸口,問我:“猜不到我在想什麽?機場到我家才20分鍾,我犯得著要你大老遠的過來一趟?一個多月沒有見麵了,我要你請假過來接我,你說我在想什麽?!”
我們兩個麵麵相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在你真心想我,這麽遠特意來接我的份上,原諒你了。”何昶拉上手閘解開安全帶,對我說:“我累了,你來開車吧。”
我點頭,也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我們在車頭前方麵對麵的時候,何昶停下來對我伸出一隻胳膊,問:“抱一下?”
在機場的時候人多事多,又是相互介紹又是相互告別,我們都沒有想起來要抱一抱。
其實我並不喜歡跟人摟抱,總覺得擁抱給我帶來一種假象,仿佛懷裏的人是屬於自己的,可抱得再緊再久,早晚還是要鬆開,還是要分別的。就像小時候我纏著爸爸一圈一圈坐摩天輪,抱著他的脖子看外麵的天和海,快樂很短暫,最後放開手的那種失落感讓我更難過。
我問他:“幹嘛?”
“不幹嘛,”何昶笑眯眯地說:“慶祝一下我回家。”
我撇嘴:“不抱。”
何昶依舊伸著胳膊,澄清自己道:“我很正經的,就抱一下。”
我忍不住先笑出來,說:“看來是我不正經啊,想歪了。。。”
何昶用一個很男人的姿態來抱我,力度不鬆不緊,單手握住我的肩頭捏了一捏,臉湊過來在我的臉上貼了那麽一下就放開了。盡管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我卻體會到一種闊別已久的,有依靠有歸屬的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實實在在地落在心裏。
我坐進駕駛室裏,沒有著急開車,側身麵對他說:“我在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男生。應該算是喜歡吧,他唱歌很好聽。”
何昶對於我莫名其妙的告白並沒有顯得意外,一臉正色等著我往下說。
“大三的那年,我糾結很久後終於找了一個月圓之夜,邀請他在一個地方見麵,準備向他表白,”我瞥了他一眼,很認真地說:“麻煩你不要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選月圓之夜,當時就是這樣起了個念頭而已。”
何昶沒有笑。
“但是那天晚上出了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或者說從根本上就是一個很大的誤會,總之結果非常不好。”我平靜地敘述:“其實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事後他的同學們在背後嘲笑我諷刺我,他沒有加入他們。是他對我說: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他們向你潑髒水,那是他們髒,不是你髒。”
何昶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這樣含糊,我聽不懂。”
“你別問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到我臉上,慢慢地說:“大學四年是我離開家最遠的四年,可卻沒想到是我最痛苦的四年。坦白說,很多很多次,我的內心有過很不好的想法,想去做一些出格的事。但是每次最後我都忍住了,心底裏,我還是一直記得他說的那番話,努力想保持自己的幹淨。”
我頓了頓,說:“說了這麽多無關的東西,其實我隻是想回答你很久以前問過我的那個問題:是,我跟你是第一次。”
何昶彎起嘴角笑了笑,順手在我臉上輕輕一捏,說:“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放心了,”我很坦然地說:“雖然你不一定在乎這個,但是不說明白我總覺得對我們兩個都不太公平。”
何昶皺眉道:“什麽叫做我不在乎?”
我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後座上紙袋裏的玻璃小屋子晃了兩下,一邊看著裏麵的細沙緩緩流動一邊問他:“範遙跟你的時候,應該也是第一次吧?”
何昶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我在‘日月神教’夜總會認識她的時候,壓根沒想過會是那樣的。”他頓了一頓,又說:“跟你說了你也未必懂。後來,我也跟她說得很清楚,她要還那樣想就沒意思了。反正,能幫的我已經盡量幫她了,但是有些事我做不到。”
我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至少,我親眼見過他去接她下班送她回家,聽說她生日的時候給她一個iPod,還替她出頭教訓欺負她的人。現在,我也完全明白了他為什麽會去做這些事的心情。
我把玻璃小屋子放回袋子裏,這個小東西很可能就是何昶隨手給她買的,更可能是範遙自己挑選的,所以他都沒有在意到底是什麽。可對那份少女情懷來說,這個小玩意代表了很多的真心和付出,卻沒有獲得一個結果。
何昶看我若有所思的樣子,問我:“你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高興麽?”
“有一點吧,不過不是很多。”我坦白地回答。
“那就別再提了,行嗎?”何昶看著我,說:“已經過去的事,再想也沒用。”
我點頭,點得很認真。
何昶俯身過來幫我扣上安全帶,低聲說:“還是直接去你那兒吧,我不想回家。”
說著,他扶著我的臉吻上來。
後麵剛好有車燈照射過來,我便睜著眼睛,看著他閉著眼睛和我接吻的樣子。何昶的眼睛閉上後細長細長的,燈光把他的睫毛拉長得一根根格外分明。感覺到光線的刺激,他微微皺著眉頭,表情顯得嚴肅而專注。他額頭上的短發隨著他的動作掃我的額頭,有些絲絲的癢。我朝下躺了躺,伸手把他那撮頭發抓在手裏,他順勢又往我身上挪了一挪。
突然,耳邊傳來清晰的三下敲擊玻璃的聲響。
我們兩個同時抬頭,車窗上貼了張警察的證件,外麵站著個身穿警服的男人。我按下一點車窗,警察用手電照了我們一下,語氣很嚴肅地說:“駕駛證,行車證!”
我手腳麻利地把證件掏出來遞給他,他就著手電筒的光看兩眼,嘴裏說:“這裏是緊急停車區,你不知道嗎?”
我不好意思回答,何昶搶著說:“她沒係上安全帶,我及時發現了讓她停車把安全帶係好。必須嚴格遵守交通法規,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行車風險。我覺得這個事情算緊急情況。”
交警似乎心情不差,忍不住笑了,把證件還給我,說:“算了算了,趕緊走吧,你們這些小年輕,唉。。。出口下去右拐,就有個如家酒店。。。哪兒不好停車。。。唉!”
我拉過何昶的胳膊下嘴咬了一口,他扭開頭笑得渾身發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