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朧朧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猶如被車子碾過,整個兒脹開了,隨著心跳一下又一下地疼。她使勁把自己撐起來,朝四周看了看。窗簾拉得很嚴實,隻是從周邊的縫隙裏透進來些許的光亮。
她有印象,這個是鄒銳的房間,昨天晚上他們在這裏談了很久。麥朧朧知道自己喝多了,喝太多了。光是她買的大花瓶裏就有十個shots的朗姆酒,每個shot是1.5盎司也就是44毫升,那麽她就喝了440毫升的烈酒,外加賭錢的時候女招待送來的薄荷酒和紅酒。。。麥朧朧都不敢再往下算,好在她沒怎麽喝,阿顏就來了。
她記得自己那種飄飄然的狀態,猶如踩了棉花,腳下是虛的。她記得她哭得收不住,鄒銳和她渾身濕透地抱在一起。水很冷,他後來去調成溫熱的了,霧蒙蒙的水汽蒸騰起來,特別舒服。她也記得鄒銳的懷抱很溫暖,很有力。
“別哭了!你是缺男人麽?缺男人,你找我呀?為什麽不找我呢?”
“我早就跟你挑明說了的,是不是?”
“就算咱們沒有這個默契,你就不能有點覺悟?跟男朋友分手了為什麽不說?”
麥朧朧記得自己的腦子特別特別清楚。原來,喝多了並不是人家說的那樣不清醒,隻是這種清醒不太理智,情緒很亢奮,似乎對什麽事情都看特別明白卻又特別不在乎的心情。
她什麽都不太願意去多想,隻想讓自己維持這個狀態,挺舒服的。
於是她又反複嘮叨一句:“還想喝點兒。”
鄒銳站起來,濕淋淋地就這麽走出去,回頭問她一句:“你的房卡呢?住哪個房間?”
麥朧朧說了,沒多久之後他就拖了她的箱子進來,說:“洗幹淨了換身衣服!”
她很不容易地剝下黏貼在身上的衣服,簡單衝洗了一下,隨便拿了條連衣裙穿上了。她去拔牆上的吹風機時力氣用得有點大,直接從手裏頭飛出去,砸在鏡子上“咣當”一聲響。鄒銳跑過來看看,皺緊眉頭把吹風機劈手奪過去,打開了對著她就沒頭沒臉地亂吹。
麥朧朧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轉身速度飛快地抽了他一耳光。抽完了她覺得特別爽,抬起手來還想再抽一個。鄒銳一伸胳膊把她脖子圈緊了腦袋夾在胸口的位置,然後任憑她怎麽拍打自己,他就隻顧著吹她的一頭亂發。
吹完了把她丟到外麵的沙發裏,鄒銳自己進浴室衝了個快澡。他出來的時候服務生來敲門,推進來一輛小車,上麵有一瓶鎮在冰桶裏的香檳,兩個漂亮的杯子還有一個插著鮮花的水晶小花瓶。
開完酒,鄒銳往服務生手裏塞了小費,問他:“婚姻登記處遠麽?”
“不遠,就在附近,地址你可以找大堂服務員要。”服務生微笑著看看麥朧朧又看看他,說:“周一至周五開到午夜十二點,今天周六麽,二十四小時全開。”
“聽到沒?”鄒銳轉頭看著她:“要結婚,分分鍾可以結啊!”
聽到他說結婚,麥朧朧腦子又是一脹,太陽穴突突地跳。
阿顏說他結婚他就結婚了麽?萬一她看錯了呢?萬一呢?麥朧朧起身來,四處翻找她的包,然後拿了手機撥叫簷滴的電話。她管不了現在是不是多倫多半夜的兩點,她得問問才行!可是,她打不下十個都沒有人接。麥朧朧不甘心,又給鄧超打,打到七八個的時候終於通了,是高琳接的。
麥朧朧聽到那頭有孩子的尖叫哭鬧,高琳一邊吼著讓小饅頭安靜一邊問:“誰啊?”
“是我,麥朧朧,”她盡力大聲地問:“鄧超在不在?”
“朧朧啊,”高琳又衝小饅頭喊了幾句,才匆忙地說:“我在開車呢!他今天做伴郎,喝到現在都昏了,深更半夜我還得帶著孩子來接他!都他媽一群瘋子!”
小饅頭又是一陣尖叫,高琳拔了嗓子跟她對著喊了幾句,然後才說:“朧朧我真不能跟你說了,明天吧,明天我讓鄧超打給你。掛了啊!”
麥朧朧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直挺挺地坐著,她渾身的血液熱了冷冷了熱。鄧超那麽老奸巨猾的人,還有誰能讓他做伴郎做這麽盡力的?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似乎思維無法集中到某個點上。鄒銳倒了杯香檳遞給她,說:“你說還想再喝點兒的,給你。”
麥朧朧接過來一口喝完,然後把手機後蓋掀起來,揪出她的電話卡,跑到廁所去丟進馬桶裏抽了。她給自己再倒上一杯,對著鄒銳舉了舉,笑笑說:“你很早就說對了,我跟他分手是早晚的事。”
“聽說過這句話嗎?”鄒銳在她麵前坐下,說:“嫁的早不如守得住,守得住不如嫁的好。”
麥朧朧搖搖頭。
“我不支持女孩子太早結婚,”鄒銳也一口喝幹酒杯裏的酒,淡淡地說:“尤其是像你這樣有夢想的女孩子。好好的姑娘,又有才幹,那麽早就被家庭、婆媳、孩子給困住了。既沒有來得及完善發展自己,也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麽,太虧!”
麥朧朧替自己爭辯了一句:“我不小了,都二十八了!”
“那你就更應該長點心了!”鄒銳說:“你有沒有想過,麥叔叔他們為什麽不接受你男朋友?你拍拍屁股跑出來了,他們在學校裏頂著不小的輿論壓力你知道不?大家都在等著看,當年風光無限的麥朧朧究竟在國外找了個什麽樣的男人。以前吧,我也是覺得,自己坦蕩蕩的就可以了,管那麽多呢!可是長著長著就發現不是這麽回事,父母親他們奮鬥了大半輩子,又隻有咱們一個孩子,在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不光是你我自己的事,不能太以自我為中心了。該照顧他們虛榮心的地方,多少得照顧。”
“所以你才想要我?”麥朧朧歪著頭問他:“兩個國外的醫生強強聯手?”
“我要說不是,你肯信麽?”鄒銳用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看。
麥朧朧抿了抿嘴,沒回答。
鄒銳起身來給自己蓄滿了杯子,問:“我自殺過,你應該聽說了吧?”
麥朧朧點頭:“院裏都知道。”
“高考的語文,我把作文寫壞了。”鄒銳慢慢地說:“交了卷我就知道語文完了,後麵兩天我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讓自己拔出來,所以考什麽精神都處於恍惚狀態,最後全軍覆沒。嘿,我一直四處宣告我以後要上清華的,你知道有多少人看我笑話麽?你知道我什麽感覺麽?”
麥朧朧喝多了,經不起刺激好麽?被他一說,莫名其妙地就哭了。
“剛開始還好些,後來似乎越來越糟糕,應該是抑鬱了。”鄒銳低聲說:“然後某一天達到一個極限,我就豁出去了。但是,我還是很幸運的。不僅僅是沒到最壞的結局,而且我媽給了我看你寫的信。原來,哪怕我沒有上清華,你依然是崇拜我的,跟小時候一樣,沒變過。”
麥朧朧撇嘴:“我又不在乎你上什麽大學。”
鄒銳就笑了,跟她幹了一杯。
麥朧朧記得他們越喝興致越高,把沒見麵這些年的事情都通通聊了一遍。然後鄒銳也嗨了,興奮地說:“這次來,我是有特別好的消息要告訴你的!整整七年,我終於等到了一張綠卡,而且我被喬治華盛頓大學的醫院錄取了!我過兩個月就搬去華盛頓特區。”
鄒銳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細說了一遍經過,他當初怎麽努力不停地發表文章,怎麽努力讓實驗室給他資金做科研,再把研究成果去同行那裏通報,吹得頭頭是道。麥朧朧也是聽得熱血沸騰,羨慕地語無倫次:“這麽好,這麽好,怎麽這麽好!”
“所以我才說啊,”鄒銳坐到她麵前的地毯上,仰頭看她:“我可以給你的東西,你肯定沒想過。比如,你可以跟著我一起去華盛頓,他們必須也給你安排一個職務。我打聽了一下,今年他們想招十個麻醉住院醫的,到現在才隻招到六個。再比如,你可以跟著我拿綠卡,不要你擔心身份簽證問題。”
“怎麽事情到你這裏,就變得這麽簡單啊?”麥朧朧閉上眼睛,按緊了撲撲跳動的太陽穴,說:“我是不是就可以離開加拿大?是不是以後都不用再回頭了?”
“那是,”鄒銳索性躺倒在地毯上,拿胳膊擋著頂上射燈的光線,含糊不清答非所問地說:“咱們倆誰跟誰啊?鄉裏鄉親門對門的,我還能不照顧你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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