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介文跟父母商量下來,決定再去找一次裴芳,請她把陸承裴送到沈爺爺所在城市的兒童福利院,然後沈介文從那裏領養。雖然手續繁瑣,但是畢竟有內部的關係,辦起來比在上海方便了很多。
沈介文怕兒童福利院和領養手續之類的經曆給陸承裴留下心理陰影,他特意耐心地給陸承裴解釋,如果沒有合法的監護權,陸承裴就不得不繼續住在裴芳那裏。這些手續隻是暫時的,等裴麗在外麵安定下來,就一定會回來接他。不過他也要有點耐心,偷渡出去不是立即三刻就能拿到身份的,所以也許會等上幾年。
陸承裴一直都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他體貼地對沈介文說,這些道理他都懂,隻要能不住在小姨家裏,怎麽樣都行。沈一丁沒心沒肺地在一邊插嘴:“哥哥,等你的戶口過來了,你就姓沈吧,那樣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沈介文把她揪過來罵:“姓氏是能隨便改的麽?胡鬧!”
陸承裴在一邊笑,拉了拉沈一丁的小辮子,說:“我們現在就是一家人。”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陸承裴的心也越來越涼。裴麗沒有打過一個電話來,或者寫過隻字片語,更別提寄錢過來。有幾次,他聽到大人們議論,大部分人都猜測裴麗在外麵找了人嫁了,因為瞞著自己有兒子這件事,所以才一直沒有聯係。沈介文是激烈反對這種言論的。他始終堅持,裴麗不會不要兒子。她當初那麽拚命掙錢,還不是為了陸承裴的前途。
陸承裴是個非常敏感的孩子,盡管沈介文從不在他跟沈一丁麵前提起欠債還錢的事,但是他還是慢慢弄明白了,他媽媽欠了別人很多錢。沈介文不得已,把自己的小廠賣了,還跟別人借了錢還債。他手底下跟著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四處找零碎的活計做著養家。
他跟沈一丁一直好吃好穿的,其實是沈爺爺沈奶奶在接濟著他們。有幾次,他看到自己的新襯衫晾在沈介文那破得像漁網的汗衫邊上,他都差點哭出來。
陸承裴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沈介文找到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重新把廠開起來。於是他們賣了原先的房子,搬到了上海的另一邊,在一個石庫門大雜院裏暫居,沈介文把錢都投進了他的廠裏。
搬家之前,陸承裴找了沈介文單獨談了一次。他說,他想把自己的姓改成沈。
沈介文嚇了一跳,問他:“為什麽?”
陸承裴說:“我想,我媽是不會回來找我了。叔叔你這麽辛苦地養我,我希望從現在開始能叫你爸爸。再說,剛好換了學校,換了環境,以後也不會再有人問為什麽我跟沈一丁不是一樣的姓。”
沈介文知道陸承裴心裏難過,耐心地勸了他很久。當年裴麗跟他爸爸陸俊是私奔出去的,就為了把他生下來。而他出生後沒有多久,陸俊就出了個大工傷去世,他媽媽一個人養他真的很不容易的。陸承裴,是當年他爸爸給他取的名字,他爸爸非常愛裴麗,所以希望他兒子能繼承裴麗的一切優點,於是叫他承裴。沈介文希望他別太衝動,他是陸家唯一的孩子,姓氏可不能丟。
陸承裴默默地聽了,慢慢地對沈介文說:“陸家人,也不要我們。我小時候我媽媽帶我去爺爺奶奶家拜年,他們不肯見我們。他們說,我爸爸是給我媽媽害死的,讓我們滾。他們家裏男孩子多,我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你說,我姓陸,有什麽意思?我想姓沈,因為每次聽到看到這個字,我都覺得溫暖,覺得是家人的姓氏。我想做沈承裴,沈一丁的親哥哥。”
沈介文動容了,他不知道陸家人是這麽對裴麗的,她從來沒有說過。在陸承裴一再地要求下,他找了一天,帶著他去改了。派出所的民警說,未滿18周歲,變更收養關係時可以更改姓名,但是18周歲後一般就不允許改了,讓他們想想好。陸承裴很肯定地說:“想好了,以後都不改了。”
沈一丁拿著新的戶口本翻來覆去地看,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拉著陸承裴說:“真好,真好!哥哥,這個可以算是你送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
“這算什麽生日禮物?”陸承裴不理解。
“你這就算是把你自己送給我了!”沈一丁踮起腳在他耳邊說:“英語書上都是這樣的,一家人姓一個姓。Mr. And Mrs. White,Lily White and Paul White!”
陸承裴拽了拽沈一丁的頭發:“上課又沒有好好聽講!人家是夫妻姓一個姓。”
“不管啦,反正一個姓就是一家人,永遠的一家人!”
陸承裴心裏一暖,伸手摸了摸沈一丁的臉。這兩年多來她長大了不少,臉蛋沒有了小時候的那種圓,下巴開始尖出來一些,更像她媽媽的瓜子臉型。臉頰還是飽滿著的,迎著陽光能看到細細的一層絨毛,很淺很淺,好像是那無錫十八彎那裏路邊攤上賣著的水蜜桃。
沈一丁總是對他笑,看起來陽光燦爛的樣子。可她的老師總說她在學校裏太孤僻,不愛跟同學交流。她的成績不好不壞,屬於很容易讓人忘記的那種類型。她的名字沒有在三好學生裏出現過,但也從不落下班裏的15名,所以老師並不太關心她。
“你要多交點朋友,”陸承裴看著她的笑臉,忍不住說:“我去上初中了,沒人跟你一起放學回家,一個人多寂寞啊!”
“你自己不也沒有朋友?”沈一丁絲毫不退讓。
“那麽我們從現在開始,都多交點朋友,好不好?”陸承裴哄她:“等十月一日國慶節的時候,我們跟新交的朋友們一起去淮海路看彩燈。”
“你說,今年爸爸會讓我們自己去嗎?”沈一丁很是向往,她想了想:“應該會,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等開學的時候,沈一丁確實做到了陸承裴要求她做的,她把楊菁菁帶回了家。
很快的,陸承裴升上了高中,沈一丁她們也考上了他所在中學的初中部。陸承裴總覺得沈一丁長得有點太快,好多次他等她放學,她從樓裏跑出來的那刻,他有些不敢認她。
明明是天天見著她的,可怎麽就覺得不同了,他一點都不能理解。他騎車帶她回家,她的手總是摟住他的腰。有那麽幾次,她的手指觸到他腰間裸露的皮膚,那份觸感猶如電流般讓他渾身一緊,差點把握不住自行車龍頭。
暑假裏,他們經常一起在沙發上看電視,各自抱著半個大西瓜吃。沈一丁的手一動一動地,不斷地蹭到陸承裴的胳膊,她的皮膚細膩,微微帶著點涼。其實他完全可以往邊上讓一讓的,可他卻從來沒有讓開過。他們都長大了,自然而然地開始保持距離。陸承裴不是看不到沈一丁漸漸散發出來的女性味道,他再也不敢隨隨便便地抱她摟她。所以當他發現自己故意不動,讓沈一丁來撞他的胳膊時,他禁不住有些臉紅。
陸承裴的內心非常矛盾。他們處在那個青春懵懂的年齡段,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混沌的,邊緣不清晰的。似乎很多事情都不應該不可以,可細細想過後卻又覺得沒什麽不可以。沈介文工作的忙碌和對陸承裴一貫以來的信任,讓他們家裏經常都隻有他跟沈一丁兩個。盡管他閉緊了房門,卻還能聽到她的腳步,她輕輕地哼唱流行歌曲,甚至她浴室裏的水聲。陸承裴生生地克製住自己心底裏那份冒失地衝動,盡力延長自己在外麵流浪的時間。他去打球,去遊泳,去遊蕩。可最終還是要回家,推開門那刻,他手心會突然冒出汗來,就因為即將看到沈一丁的笑臉,聽到她愉悅地那聲:“你回來啦?!”
陸承裴考上大學後住校,讓他覺得輕鬆了不少。在大環境的影響下,他開始跟一個同係不同班的女生交往。他們不近不遠地相處著,那個姑娘性格外向,永遠都是一臉陽光,笑起來紅唇皓齒。
過了一段時間後,她突然問他:“為什麽你從來不拉我的手?”
陸承裴頓時有些尷尬,他看看周圍,到處都是牽手的情侶。於是他伸手把她的手握住,她撓撓他的手心,對他笑了。那天,他們手牽手走到他宿舍門口的時候,沈一丁正等在那裏,低頭打電話。
陸承裴的手機在口袋裏響起來,沈一丁聽到熟悉的鈴聲,騰然抬頭看過來,視線由他臉上落到他的手上。陸承裴慌忙鬆開手,有點結巴地問她:“你怎麽來了?”
沈一丁盯了他身邊的姑娘一眼,反問他:“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那姑娘臉色頓時不好,轉頭去看陸承裴。他深吸了口氣,說:“這是沈一丁,我妹妹。一丁,這是,呃,汪嘉穎。”
汪嘉穎鬆了口氣,等了一會兒,見陸承裴不再說話,便笑著對沈一丁伸出了手,說:“我是他女朋友。你哥哥太害羞,不好意思說。”
沈一丁抿緊了嘴唇,輕輕地握了她的手指。
陸承裴緊盯著她的臉,問:“你怎麽來了?”
“我報了你們學校裏的英語輔導班,今天第一天上課,順便來找你一起吃飯。”
“你跑這麽遠來上補習班?”陸承裴話一出口,就咬住嘴唇不說了。他心裏很清楚,沈一丁就是衝著他來的。他心裏頓時一甜,嘴角向上勾起,說:“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算了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沈一丁慢慢地後退:“這裏確實太遠了,以後我不來了。”沈一丁堅持要走,陸承裴勸不住她,隻能把她送到車站看著她上車,讓她到家來個電話。
沈一丁一直沒打電話,陸承裴下自習後再也忍不住,搭車趕了回去。
沈一丁剛洗過澡,在房間裏看書,聽到樓下的聲音,光腳跑出來看。他站在樓下抬頭看著她,問:“讓你給我打電話的呢?都不知道你回來沒有,多擔心啊?”
沈一丁慢慢地走下來,說:“你就不能給我打一個?打個電話的事情,你跑回來幹嘛?”
陸承裴臉紅得可疑,他捏緊了手裏的鑰匙,半天沒說話。沈一丁的眼圈紅了,掉了兩滴眼淚下來。陸承裴走過去,伸手給她擦了,說:“你還哭。”
“你欺負我。”沈一丁眼淚一串串往下掉。
陸承裴惡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說:“別哭了,煩死了!”說著,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把沈一丁拉進懷裏,嘴唇落在她嘴唇上。
(未完待續,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卡文卡得很厲害,愁死我了。
早上起來,我就對米卡敞開了心扉,告訴了他所有我的煩惱和辛酸。我背對著他,幻想著米卡上來蹭蹭我,用清亮的小眼睛看我安慰我。
半天,沒有動靜。我回頭一看,後麵空無一狗。
米卡已經上樓去睡覺了!
太特麽欺負人了!要不是我趕著上班,我恨不得去撞牆!
下次更新在星期四,謝謝!
本來也就快寫到原因這一段了,但是因為現在交代的他們之間感情的分量也很重要,對後麵的情節有打基礎的作用,所以還是需要略微多寫一點的。
我今天還在跟朋友說,打開文檔,看到一片空白,心裏有時候會恐慌,不知道今天的文將會怎麽走向。這種自由既是快樂又是恐怖的,感覺有點不知下一頓飯在哪裏。
精彩!
好看,不急不急,慢慢寫。:)
你真急人啊!上個周末你說會有結果,到現在為止還沒看明白一丁和承裴為什麽不能戀愛, 這關子賣得太大了. 您也別卡文了, 早點亮結果吧, 不然要害多少人高血壓...